第65章 襲殺

盛煜這趟出門後,果真有成堆的事接踵而至。

因曲園周遭眼線不少,他便暫時宿在外面,每日裏只睡兩個時辰,其余時候或者處置事務,或者親自去盯梢踩點。因章家認定盛煜重傷後玄鏡司已不似從前兇猛,加之仗著軍權死士向來驕橫,短短半月間,借著章績和太後親信“指路”,盛煜將章家在京城的明線暗樁摸了個清楚。

章家緊鑼密鼓的籌劃時,盛煜亦悍然發動襲擊。

僅在一夜之間,禁軍和京畿守軍中與章家往來最密切的武將與侍衛,或是重病,或是失蹤,最棘手的那位甚至離奇暴斃。章績在京城最得力的下屬,亦在辦事時遭遇偷襲,惡戰過後,折損過半。

翌日清晨,永穆帝以宮城安危為由,迅速調換重病失蹤者的官職。

這場襲擊藏在深濃夜色,盛煜選派精銳,分幾十支小隊逐個擊破,來去激戰皆迅如疾風。京城內外的百姓毫無察覺,巡城的兵馬司得了授意,聽見動靜也未理會鬧騰,尋常官員更是全然不知。

鎮國公府裏,章績卻是噩耗連連。

先是派出去的得力幹將突然遭遇襲擊,僅有數人逃出生天後回府稟報,次日清晨起,便陸續有章家所結交武將侍衛的死訊報到跟前,如喪鐘連連敲響。而朝堂內外,卻仍風平浪靜,絲毫不知昨夜曾有過何等兇險的廝殺。

饒是章績久經沙場,面對這晴天霹靂,也愣了許久。

敢在一夜之間大肆刺殺,且未驚動巡城兵馬司,這背後定有皇帝授意。

禁軍昨夜毫無動靜,否則章太後必會察覺。

那麽,出手的唯有玄鏡司。

章績想著那鷹犬無首、半數癱瘓的衙門,忽然生出種不好的猜測。

因玄鏡司是永穆帝手中的利劍,章績回京後,花了不少心思盯著玄鏡司——

曲園周遭風平浪靜,采買的藥材雖有變化,倒推起來,盛煜傷勢應未痊愈。虞淵始終留守玄鏡司,趙峻自庭州回來後神出鬼沒,極難追蹤。但永穆帝起初還曾召見虞淵和趙峻,每回逗留的時候也不長,這十來日更是從未召見。

如此情勢,玄鏡司哪來的膽子刺殺朝堂武將?

趙峻和虞淵沒那膽氣,也沒能耐布置這樣周全隱秘的刺殺,還不露半點端倪,否則玄鏡司統領的位置輪不到年紀輕輕的盛煜。

除非……背後是盛煜在指揮!

也只有盛煜那種不知天高地厚,仗著聖眷優渥肆意妄為的人,才敢對這麽多武官出手!

這念頭冒出來時,章績驚出了滿身的冷汗。

不止為昨夜的襲殺,更為背後深藏的東西——

若盛煜果真早已痊愈,昨晚的事情便是蓄謀已久的。這半月間風平浪靜,他能緊鑼密鼓的布置而甚少受到阻礙,並非永穆帝無能無力,而是玄鏡司故意設伏,誘他入彀。而如今,章家在京城的布置雖未被一網打盡,卻是氣數大傷!

盛煜此人,當真是又陰險又命硬!

章績對著案上那柄飲血無數的寶劍,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半晌,他抓起劍,去找往鎮國公夫人。

……

初夏天晴的曲園,雲翳遠淡。

魏鸞坐在北朱閣的涼台上,覺得她快悶得發黴了。

長這麽大,她在京城過得向來肆意張揚,即便沒有皇宮恩寵給與的榮光,仗著敬國公府的門楣,也能隨心所欲。往年裏,從春花初綻到冬雪皚皚,四季景致流轉,她養尊處優無事可做,閑時總能找到樂子。

淺春踏青,濃夏避暑,深秋遊山,凜冬賞梅,四時遊玩不斷。

更別說還能到郊外騎馬射獵,擊球馳騁,跟著母親進香散心,呼朋喚友。便是在這座京城裏,也有繁華熱鬧的街市、樂聲婉轉的教坊、色香俱全的種種美食,可供她每日不重樣地遊走尋樂。

可自打去歲嫁進曲園,這些都斷送了。

起初是家中蒙難,魏鸞本就滿懷憂慮,加之彼時不知盛煜性情,行事處處謹慎,收斂著性子,不敢如從前般肆意。後來夫妻間雖熟悉起來,京城裏卻暗潮雲湧,譬如這陣子盛煜神出鬼沒不見蹤跡,魏鸞是萬萬不敢出門閑逛的。

免得碰見雲頂寺那樣的事,不止身陷險境,還會給盛煜添亂。

每日悶在府裏,除了讀書逗鳥、侍奉長輩,只能變著花樣折騰美食,聊以慰藉。

再悶下去,怕是能胖半圈。

而曲園景致雖好,也禁不住天天逛,那方粼粼湖波上,她都已乘船遊過十幾圈了。這會兒靠在涼台的美人榻上,魏鸞像個被禁足府裏的小紈絝,只覺百無聊賴,更無心翻書練字,便只握著團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晃著。

心神卻已遊到天外,不知盛煜安然與否。

這般閑了兩日,卻忽然有道消息傳來,驚得魏鸞微微變色。

——說她的外祖母,定國公府的太夫人近來身體抱恙,雖挪到郊外靜養去了,身子卻是每況愈下。這兩日更是纏綿床榻,懶於飯食,太醫亦束手無策。老人家年歲漸高,怕時日無多,前天周驪音去探望時,還拉著手絮絮說了半天的話,很是想念晚輩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