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暖暖

染冬行事周全,果真隨身帶了吃的——是怕魏鸞遊水逃生消耗體力,故用油紙包了糕點隨身帶著。這會兒聽魏鸞說餓,忙將油紙包掏出來,一點點喂給魏鸞吃,只是手邊沒水喝,只能勸她慢點,別噎著。

等兩塊糕點吃完,魏鸞總算精神了些。

因怕章家追來,也沒敢換濕漉冰涼的衣裳,只套外衫擋寒,待隨從牽來馬匹,便欲逃生。

誰知還沒翻上馬背,身後忽有蹄聲紛亂踏來。

盧珣微驚,猜是章家的追兵,忙讓染冬和隨從們護送魏鸞先逃,他來斷後。

追來的確實是章家人。

魏鸞逃走後,仆婦起初並未起疑,只安守本職看著偏房,昏昏欲睡。後來等了太久,沒見寶桔回來盯著,又不敢到竇氏那邊打攪,便按著時辰入內去瞧,免得裏頭那位出事,她們擔責任。

這一進去,才發現床榻上昏睡的竟是寶桔!

仆婦見狀大驚,忙告訴巡查的護衛。熟睡中的竇氏亦被驚醒,聽聞魏鸞竟悄沒聲息地逃了,不敢置信,一面命人在府裏搜查,一面親自趕去偏房。瞧見昏沉如死的寶桔,得知她是栽倒在迷藥手裏,而繩索被利物割斷,鐵索被鑰匙打開,總算明白過來,頓時勃然大怒。

看守的仆婦皆受杖責,別苑裏卻不見魏鸞的蹤影。

竇氏問過周遭護衛,得知今夜無人出入。

後來是老練的護衛琢磨可能的逃生通道,到湖邊去查,發現當初用來控水擋雜物的閘門被鋸斷,且痕跡極新。竇氏眼見煮熟的鴨子插翅飛走,她這番籌謀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大怒之下,當即將周遭布置的護衛盡數派出。

因魏鸞摸出別苑時費了不少功夫,過後遊水頗慢,竟叫他們追了上來。

此刻,三十余名章家走狗疾馳而來,如狼似虎。

盧珣橫刀立馬,聽見這陣勢,面色驟變。

他並不懼敵人多寡,亦舍得性命與對方廝殺。但他的身後是少於交到他手裏的少夫人,就算有染冬和幾位曲園抽調的隨從護著,她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閨中之人。若換成是盛煜,這點追兵不足為懼,但魏鸞與盛煜不同,經不得半點風險。

上回雲頂寺裏他稍稍大意,便被盛煜罵得狗血淋頭,如今追兵兇狠,更不敢冒險。

盧珣不可能孤身攔住這三十余人,但凡有人繞過他追上去,魏鸞性命危矣!

他再不遲疑,掏出鳴哨,迅速吹響。

——曲園的護衛不便輕易調動,近來玄鏡司卻沒少在京畿布置人手,這些追兵皆是章家走狗,助紂為虐,肆意妄為,手上惡行累累,本就是玄鏡司在追捕斬除的人。此刻他們傾巢而出,何不就地反擊?

……

數裏之外,盛煜此刻正在盯梢。

上回一夜突襲過後,章家在京城的臂膀被斬除大半,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是樹大根深的章家。這兩日間章績怒而反撲,盛煜亦未掉以輕心,今晚親自出手,盯上了一隊鎮國公從庭州派來增援的章家死士。

這其中有條大魚,若能活捉,用處不小,只是對方警覺,不肯露出頭尾。

盛煜沒打算冒險強沖,便耐心盯著。

直到遠處的哨聲隱約傳來。

離得有點遠,哨聲被風吹得低徊,但盛煜耳力極佳,在靜夜中仍聽得分明。辨清鳴哨的音色後,更是臉色驟變——玄鏡司主事以上皆配有鳴哨,以備緊急時呼救求援、調人圍攻所用,盧璘與盧珣是他的貼身護衛,鳴哨稍有不同,盛煜聽得久了,能分辨出其中細微的差別。

盧璘就在他附近,這哨聲自是出於盧珣。

他原該在曲園守護魏鸞,怎會在此遊蕩?

盛煜眉心陡跳,旁邊的小主事湊近了低聲道:“統領,似乎有人求援?”

“我去看看。”盛煜沉聲。

主事見無需他幫忙,遂道:“那屬下仍盯著這裏。”

起身欲行的盛煜忽而心思一動,瞧著對方那烏龜殼般堅固周密的藏身處。這些人剛從庭州趕來,尚未來得及跟章績碰頭,便被他堵在這裏,心中必定焦急。這哨聲他能聽到,對方自然也能,都是刀尖舔血的人,定會出來瞧動靜。

若玄鏡司此時撤走增援,對方必定反撲,不如——

“跟我後撤兩裏,再設伏緊盯,殺回馬槍。”

盛煜吩咐罷,沒再多逗留,回了哨鳴後,點兩名隨從跟著,當即縱馬馳向盧珣的方向。

馳到中途,迎面便見有人飛馳而來。駿馬上的女子身姿修長,裹了薄毯當披風,鼓蕩如羽翼。滿頭墨緞般的青絲披散,在夜風裏飛揚,整個人如禦風而行,輕盈而靈動。借著昏暗的夜色,那張臉也是熟悉之極。

——竟是本該在曲園的魏鸞!

她的身旁由染冬仗劍守護,往後是幾名曲園的隨從,揮劍蕩開偶爾襲來的暗箭,再往後則是成群的追兵,由盧珣竭力抵擋。那撥人攻勢兇猛,盧珣且戰且退,盡力不讓對方的前梢離魏鸞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