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真相

魏鸞被關進一處偏殿,由永穆帝派十余名侍衛看守。

外圍亦有宮人盯著。

春光將盡,這地方因有遮天蔽日的高樹,格外陰冷。被侍衛帶進去後,魏鸞忍不住輕輕打個寒顫,滿身的汗遭了涼氣侵體,冰涼濕膩。好在侍衛由永穆帝調派,知道她是曲園的少夫人,禦前得寵的盛聞天的兒媳,便讓人取了張薄毯給她。

魏鸞披了薄毯,暫且坐著。

沒過多久,便有內廷司的內侍前來問話。

魏鸞遂將經過詳細道明,因後宮是章氏的天下,她說的每句話都是斟酌過的,最後將口供細看一遍,確認並無錯漏之處,才按上指印。待內侍拿了口供離去,殿裏便重新陷入寂靜。日頭一分分西挪,除了有人送來午飯,便再無旁人蹤影。

極度的緊張後,魏鸞沒食欲,便未碰飯食。

遙遙有鼓樂笙簫傳來,盡是壽宴的喜慶,而偏殿門前則靜如死水,波紋不生。

仿佛她已被遺忘。

魏鸞孤身被困,琢磨著整件事情的經過,漸漸地鎮定下來。

厭勝固然是有死無生的罪名,卻也須證據確鑿才可問罪,今日群臣賀壽眾目睽睽,即便章氏姑侄要草菅人命,永穆帝也不會坐視不理。畢竟盛煜是他最信重的寵臣,永穆帝哪怕不欲她這禍水累及劍鋒,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曲園遭此汙穢罪名。

——那是在往他臉上抹黑。

更何況,殿裏還有周驪音和伯父敬國公,哪怕沒資格定論,卻也會為她求得辯白的機會。而宮外的曲園裏,還有個消息靈通的盛煜坐鎮,不會任由章氏算計踩踏。

再說,太後壽宴是大事,盛煜已然擺出昏迷殘廢的姿態,章氏姑侄想對付她,有無數種法子,何必大張旗鼓地在這等場合添亂?那可真是殺雞用牛刀,拿百斤重錘砸棉花了。

但揣測畢竟無用,不如想想如何辯白,洗脫罪名。

魏鸞深吸了兩口氣,閉上眼睛,回想今日入宮查驗時的每個細節。

她就這樣坐著,看窗外日影漸漸拉長,壽宴上的樂聲起伏斷續,門外的侍衛靜如雕塑。直至申時過半,外面才有群宮人匆匆走來,領頭的是內廷司的總管付英,幹瘦的臉上不露表情,朝守門的侍衛說了幾句話,便命人開門。

“夫人久等。”他的態度倒是客氣的,側身讓開路道:“走吧。”

魏鸞隨他出去,探問道:“付總管都查問清楚了?”

付英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夫人到那邊,自然知道。”內廷司的心狠手辣不遜於玄鏡司,因對付的多是宮女罪妃,手段更為陰私,卻也最會拜高踩低,看菜下碟。若魏鸞當真罪名落定,以付英的行事,態度怕會比這惡劣得多。

魏鸞心中稍慰,卻仍暗暗捏了把汗。

……

擺著壽宴的凝香殿裏,這會兒歌罷舞歇,滿座皆靜。帝後坐著的高台已用紗屏圍起來,裏面人影綽綽,瞧著已聚了不少人,亦有人跪在地上,背影佝僂,似受過重刑。甚至暗沉的地磚上,還能瞧見拖過的些許血跡。

看起來,章太後這是打算當眾查問清楚。

魏鸞有點緊張,在付英的帶領下進了圍屏內,瞧見地上血透衣衫奄奄一息的男人,驚得胸腔狂跳。但愈是這種時候,愈不能亂了分寸,她斂袖跪地,向高坐在上的章太後、永穆帝和章皇後恭敬行禮,神情坦然。

旁邊付英亦跪地道:“啟稟太後,人都齊了。”

章太後沉眉頷首,“問得如何?”

“老奴細問了檢看珠冠的經過,當時連同搬東西、開箱、驗看的侍衛,共有五人。之後嚴刑審訊,最後是他招了——”付英指著地上被扒去外裳滿身鮮血的男子,道:“他已親口招供,珠冠內的厭勝之物是他親手放進去的。”

聲音有點細,卻不疾不徐,吐字清晰。

魏鸞已想過數種辯白陳清的言辭,甚至做好了迎著章氏姑侄的雷霆重怒奮力辯駁的準備,誰知到了此處,聽到的卻是這樣一番話?那侍衛她並不認識,但無論如何,有人承認做手腳,便能洗清她親自動手的嫌疑。

她緊繃了半日的脊背稍稍松懈,卻仍不敢掉以輕心,見付英呈上口供,便瞧章太後神情。

那位看得粗略,隨意掃了幾眼,遞給永穆帝。

永穆帝看罷,丟給章皇後。

殿裏死寂,唯有紙箋翻動的聲音,章皇後翻完口供,朝魏鸞冷冷瞥了眼,卻沒說什麽。

倒是永穆帝道:“此事與魏氏可有幹系?”

“據這侍衛招認,他並不認得盛夫人,是有位宗親府上的侍女花費重金,買通他將此物放入珠冠。至於是誰指使那侍女,他不知情。老奴不便擅自審問宗親府上的人,拿了他的口供後,先來復命。”

這話說出來,永穆帝神色稍稍和緩,朝魏鸞擡擡手,“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