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歉疚

庭院裏晚風柔暖,海棠初綻。

魏鸞閉眼靠在盛煜懷裏,好半晌才輕輕吐了口氣,似如釋重負。

盛煜低頭覷她,“壽宴很麻煩?”

“嗯。”魏鸞頷首,撐著他的腿面半直起身子,訴委屈似的抱怨道:“哪裏是給太後賀壽添福的壽宴,分明是挖好了坑等人跳的陰謀場,整日都驚心動魄的,嚇死我了。”

這話說得蹊蹺,盛煜不由肅容,問她緣故。

魏鸞遂將事情大致說了,心有余悸地道:“起初章皇後咄咄相逼,我還以為是她倆合謀要給我栽贓。厭勝可不是小罪名,若真如此,可實在糟糕。被關在偏殿時,我甚至想過,倘若我難以自證清白,該怎麽辦。”

說著,漂亮的眼睛覷向盛煜,“宮中險惡,夫君會救我嗎?”

“當然。”盛煜答得篤定。

見她臉上仍有後怕,遂輕輕撫她後背,低聲道:“我在玄鏡司為皇上賣命,將章家得罪得徹底。若章氏謀害你皆是因我而起,皇上不會坐視不理。何況,”盛煜頓了一瞬,稍作遲疑後,仍跟她交底,“真到性命攸關的時,還有我。即便我不在京城,也會有人救你。”

“當真?”魏鸞將信將疑。

畢竟那是皇宮禁地,便是貴如梁王,也未必能如此擔保。

不過盛煜既能在前世拔除章家後登上帝位,要麽是身份特殊,身上有皇家的血脈;要麽就是權傾朝野樹大根深,有本事和運氣靠宮變拿下皇位,而後迅速整肅朝堂、收攏人心。不論哪種,都是驚天之秘,成事前需竭力隱藏。

他所說能救她的人,自是藏得極深的暗棋。

沒準兒還關乎大局成敗。

魏鸞嫁予盛煜不過半年,雖說夫妻感情日洽,卻也只是彼此初露情意,忍不住慢慢靠近,還沒到固若金湯的地步。當初周令淵說得那樣情堅不移,在她和母親沒入宮廷時,卻也只是到帝後跟前求情,並不敢真的過分忤逆,強硬行事。

盛煜是逆風而行,流血吃苦無數,才有今日的權勢地位,會為她賠上耕耘極深的暗棋?

魏鸞其實拿不準。

盛煜卻忽而扶著漆柱起身,牽著她手,道:“陪我去趟書房。”

……

因有魏鸞扶著,盛煜無需再拿鐵槍當拐杖,將她牢牢摟在臂彎裏,就著殘春暮色,慢慢地往南朱閣走。到得那邊,肅著臉進了書房內間。那裏頭堆了些玄鏡司的文書,其中不乏朝堂機要之件,魏鸞送他進去後,自覺退到外間。

外間裏有臨墻擺滿的石雕木雕,也有長案書架。

魏鸞好奇盛煜素日讀哪些書,倚案站著,目光層層挪高,最後落在書架最上方。

紋理細密的架頂上,並未擱旁的東西,唯有一方狹長的錦盒,不算太新。這種形制魏鸞見得多了,定是裝書畫所用。盛煜這書房裏,滿架皆是書卷,也沒懸哪位名家的書法畫作,那錦盒在屋裏絕無僅有,自是格外惹眼。

以盛煜的身份能耐,裏面必是貴重之物。

好奇的目光不由駐留。

因盛煜尚未出來,便問灑掃書房的仆婦,“那裏頭裝的是哪位名家的卷軸?”

“奴婢也不知。主君吩咐過,這錦盒誰都不許碰。”

仆婦答得恭敬。

這樣說來,是無緣一睹了。

魏鸞有點失望,回身時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她初嫁入曲園時,周驪音曾跟她說過,盛煜有過心上人,有人曾見他偷偷描畫女子畫像,很是鄭重。莫非,錦盒裏裝的就是那女子的畫像?

畢竟,若錦盒裏是朝堂機密之物,不會如此隨意擱著,若是書法畫作,自可拿出供人賞玩,何必束之高閣,還放話不許任何人碰?

自是裝了特殊的東西。

魏鸞忍不住回頭瞧了眼錦盒,輕輕咬唇。

當初周驪音說那些話時,她不過新婚初嫁,跟盛煜擺著相敬如賓、奉命行事的姿態,只覺這男人歲數不小,有心上人也不是怪事,甚至好奇那女子是何等模樣。而今夫妻感情漸漸融洽,她也盛煜也愈來愈上心,再想起此事,心裏便有些酸酸的,不大舒服。

他是她的夫君,雖未行周公之禮,等盛煜傷愈,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這畫軸藏在書房裏,算怎麽回事?

魏鸞眸色稍黯,聽見腳步聲,忙迅速收回目光。循聲望過去,就見盛煜倚靠在門框朝她招手,而後朝仆婦遞個出去關門的眼色。

仆婦恭敬退下,魏鸞走過去,被他牽入內間。

門窗緊掩,周遭寂靜。

盛煜牽住她手,神色是少有的肅然,“今日壽宴,章氏姑侄雖不是沖你,往後未必不會。宮裏宮外,都得謹慎提防。這枚銅哨你收好——”他說著,自袖中倒出枚形如鴿首的銅哨,外加鴿卵大的青銅令牌,輕輕放在她掌心裏,“遇險時吃這哨子,會有人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