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醋勁(第2/3頁)

周令淵的臉上也不見半絲笑意。

還是盛煜先開口的,“殿下這兩日想必事務繁忙,能抽空過來探望,倒是有心。”

“論繁忙,盛統領不遑多讓。當初費盡心思捉了姨父和表弟進牢獄,如今親自送回,倒是賣了好大的人情。”周令淵想起先前幾番救人不成,魏家生死被玄鏡司牢牢攥著的處境,心裏終究不痛快。

盛煜道:“職責所在。”

“不是以權謀私,玩弄權術就好。”周令淵冷聲。

盛煜咀嚼這句話,借夜空裏彎月投下的如霜清輝,將周令淵上下打量。

兩人年紀差了四歲,盛煜幼時坎坷,雖長在官宦之家,卻不曾享受過幾天安穩富貴,打小習武讀書,旁人無憂無慮地品讀詩詞歌賦的年紀,他卻在啃艱澀復雜的兵書和史書。進了玄鏡司後,更是片刻不敢松懈,親自摸清各地虛實,才有今日的鐵腕決斷,強硬權勢。

周令淵卻是在章家庇護下長大的。

才學見識確實出眾,但儲位來得太容易,未免失於歷練,城府謀略不足。

盛煜騎馬緩行,並未因這譏諷作色,只道:“所謂玩弄權術之人,也被稱作佞臣。殿下覺得,怎樣的朝堂上,怎樣的帝王手裏,能養出玩弄權術的佞臣?”

這話問得太尖銳,周令淵神色微變。

盛煜續道:“皇上器重玄鏡司,自有其道理。微臣原本一介白身,尚且能感沐皇恩,舍生忘死地為皇上奔走效力。殿下居於東宮,是皇上苦心栽培的儲君,本該竭力為君分憂,何必作此怨懟之語。”

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令周令淵背後發涼。

畢竟君臣有別,東宮雖然根基穩固,畢竟還有淑妃和梁王虎視眈眈。

因興國公的那案子,永穆帝近來本就有些疏遠晾著中宮的意思,盛煜這話若拿到永穆帝跟前去說,只會令父子罅隙,於東宮有害無益。

他捏著韁繩的手不自覺的攥緊。

“盛統領言重了,我並無此意。”他強作鎮定,側頭道:“其實你知道我為何這樣說。”

“那殿下也該知道,亡羊補牢,於事無補。”

“那可未必。”

“怎麽——”盛煜偏頭,目光不知何時變得鋒銳,“殿下還想把她再搶回去?”

“婚姻之事,能成也能破。鸞鸞為何嫁入盛府,你心知肚明,若非父皇亂點鴛鴦強行賜婚,鸞鸞怎知玄鏡司統領是誰?她那樣嬌氣的性子,更不喜歡殺伐爭鬥、傷人性命的事。不妨把話說明白,在我心裏,她的分量不遜於儲位,絕不會拱手讓人。”

這話說得倒是冠冕堂皇。

盛煜冷嗤,“太子執意如此,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這些年將她視為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如今被人奪了不甘心,才屢屢生事?”

“自是出自真心!”

“若是真心,她既已嫁人,本應盼她家宅和睦,而非挑釁生事,令夫妻齟齬。”

這話讓周令淵一噎。

前面就是巷口,兩人要各奔東西。

周令淵撥轉馬頭,清秀貴氣的臉微露狂傲神情,臨行前譏諷道:“盛統領沒真心待過誰,自然不會明白。情至深處,豈容得下他人。今日的這些話,盛統領若有興致,只管轉告父皇。不論情勢如何,我既看重她,就絕不會放手。”說罷沒再糾纏,夾動馬腹飛馳而去。

不遠處侍衛隨之策馬,蹄聲交錯,迅速消失在深夜長街。

盛煜仍停在原處,沉聲道:“我等著。”

清寒的夜風卷著衣袍獵獵翻湧,他的神情沉如深淵,只等街上重歸寧靜,才催馬緩緩往曲園走。想著在敬國公府的種種,胸口卻有種郁郁不平之氣愈積愈濃——周令淵的狂言他並不在乎,但今日周令淵在魏家的言行舉止,卻讓他很不舒服。

周令淵對魏家很熟,仿佛他早已是魏家的一員。

而魏鸞跟他的交情也確實不淺,從種種年少趣事裏聽得出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十多年的照拂疼愛,哪怕魏鸞說她從未動心過,樁樁件件卻都擺在那裏,處處皆是印記。

相較之下,盛煜反倒像個外人,全然不知幼時的她是何模樣。

他對她幼時的事,著實知之太少。

盛煜覺得胸口有點堵得慌。

……

敬國公府裏,魏鸞自然不知道那兩位的爭執。

她這會兒靠在母親魏夫人懷裏,臉上全是滿足的笑意。

自父親入獄之後,她已許久沒這麽輕松了。那時前途未蔔,她不知永穆帝的打算,不知盛煜的性情,懷著滿腔忐忑嫁入曲園,因怕母親擔心,還得強撐著不露半點軟弱,一面勸說父親棄暗投明,一面安撫母親的擔憂焦慮。

如今,總算能稍稍緩口氣。

哪怕後面還會有更兇險的風浪,至少此刻一家人圍爐而坐,可以無憂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