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第4/4頁)

按常理,田嶺是不該、也不會做出這樣的讓步,可那時霍奉卿已將局面推到“要麽答應他的這些條件,要麽讓他徹查槐陵北山”的二選一。

兩害相權取其輕,田嶺還需死守北山的秘密,不願事情鬧大,當然選了前者。

集瀅瘟疫事件時,霍奉卿人就在集瀅,卻全程沒有強出風頭。

就在田嶺以為他不會再做什麽文章時,他立刻返回鄴城,強勢啟動了對州丞府右長史符川的問責。

不但如此,他還牽頭發起了罷免當時錢糧署簿書周玉的公審堂辯,引民意做第三方勢力,極大程度上鉗制了田嶺營救這二人的余地。

最終,符川被罰俸、降職調用;而周玉引咎下台。

除此之外,霍奉卿還順手拿走了官醫署和漕運署的實際管轄權。

符川和周玉是原州官場人盡皆知的鐵杆田黨,田嶺對霍奉卿綏靖讓步,沒有死保他倆,田黨中自不免有人心生物傷其類的危機感。

可惜田嶺當時一心只想著“犧牲兩個過河卒子,就能盡快翻過這頁”,並沒有立刻意識到這點。

今年,霍奉卿又以官醫署為籌碼,推動官醫署與鄴城庠學聯合辦學;天降陳琇幫著推了一把,又有雲知意與霍奉卿劍拔弩張,這成功使田嶺麻痹大意,最終心懷僥幸地放行了聯合辦學之事。

他以為,之後有雲知意與霍奉卿抗衡,聯合辦學這事最終只會不了了之。

可霍奉卿見招拆招,州牧盛敬侑跟著就進京遊說帝師成汝去了。

如今盛敬侑遊說帝師成汝,對外說法只是“恭請帝師前來原州,監管聯合辦學”。

但聰明人都懂,一旦成汝來了原州,學政司的管轄權早晚也要脫離田嶺的掌控。

上次旬會,田嶺再次讓步,霍奉卿又同時動了漕運司張立敏和州牧府言珝。

結果看似兩邊各打五十大板,實際又是一次對其余田黨的暴擊。

所以,今日聽說常盈在眾官面前拿雲知意隨口一說的話打趣“造謠”,田嶽就知風向大變。

方才再聽霍奉卿攤牌,驚覺這小子早已知曉田家一切秘密,田嶽更是清晰地明白:他爹的荒唐復國夢差不多就此到頭,他若再不做選擇,將來就沒得選了。

看,又是霍奉卿一慣的套路。

他田嶽要麽跳反自家,要麽跟著瘋爹陪葬,二選一,傻子都知該走那條路。

田嶽胸臆間起伏頗大,氣息有些亂了:“你既知道那麽多,想來早有對策,足以立於不敗之地。我是否站出來,其實無關緊要吧?”

“不,你至關重要,”霍奉卿抿了抿唇,輕垂眼簾遮住眸底突如其來的溫柔笑意,“有人希望以‘原州風平浪靜’的方式解決此事。所以,非你不可。”

田嶽沒有追問“有人”是誰,抿緊了唇沉吟良久。

他的雙眸漸漸泛紅,一向溫和的斯文笑面竟有決絕狠意:“好。若你承諾保我田氏不知情、不涉事者免死,我便與你合作。”

霍奉卿用食指按住下巴,有些詫異地望向他:“這種事,我敢承諾,你就敢信?”

“也對。你一慣也不是什麽言而有信的君子,”田嶽咬牙,“那,你指條明路,誰能給我這承諾?”

霍奉卿扭頭,透過涼亭外的扶疏花木,笑望一墻之隔的朱紅小樓。“放眼如今原州官場,你覺得誰最像個君子?”

田嶽眼簾緩緩闔上,眼前立刻出現一張端麗淺笑的臉,眉心金箔熠熠高華,澄澈明眸幹凈到讓人心生敬畏。“懂了。是雲知意。”

“既要合作,我便誠懇地給你三點建議。”霍奉卿寒聲喚回田嶽的注目,神情凜冽地瞪著他。

“第一,請尊敬地稱她雲大人。第二,不要再用這種含情脈脈的語氣念她的名字。第三,用什麽手段求她庇護你田家不知情、不涉事者,那是你的事,我只給你劃一條底線,嚴禁‘美男計’。”

以上三條若犯其一,霍大人管你無不無辜、知不知情、涉不涉事,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