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2/4頁)

霍奉卿不太耐煩地冷聲脫口:“雲知意人不壞,但性情古怪,狂妄固執又好強,絕非良配。”

這雲知意就真的忍無可忍了,自是沖進去與他爭執起來。

——

青梅竹馬這種關系,注定兩人有許多經歷是共同的。

可是,天底下有無數的青梅竹馬,又有多少人能認真記全與對方相關的所有過往呢?

就連雲知意自己,許多事都只記得個七零八碎。

偏生霍奉卿記憶驚人,五年前的事都還歷歷在目,巨細靡遺。

十三四歲的半大年紀裏,忽而覺得自己是大人,忽而又覺得自己還小,有時心思別扭古怪,言行人嫌狗憎,倒也不是稀奇事。

那年的霍奉卿並不知自己為何突然煩躁隱怒,反正就是聽不得同窗話裏話外對雲知意有所企圖。

一時捋不清自己心中野望,心煩意亂之下,就只想著要將同窗少年郎那份蠢蠢欲動的念頭給一把掐滅。情急中沒個章法,那句混賬話便脫口而出了。

霍奉卿悶悶吐出一口長氣,再次懊惱低喃:“千金難買早知道。”

在事隔五年後,雲知意總算知道了當初那場恩怨的完整前情。她忍俊不禁道:“要不是我大度,你早不知被扒皮抽筋多少回了。”

霍奉卿並不提她當初對自己也沒少口出惡言,縱容地順著她:“沒錯,你從小就大度。”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反諷!”她嗔笑瞪著眼前人。

須臾後,才又眉眼含笑地軟聲控訴:“你知道我那時多氣嗎?出去透個風回來就逮到你在背後說我壞話,簡直喪心病狂!我都氣懵了。最可惡的是你那避之唯恐不及的語氣,我現在都記得。”

她捶了霍奉卿一拳,轉頭又去架子上選給藺老爺子的禮物。

說起那樁魯莽幼稚的年少舊事,霍奉卿有些慚愧,卻又忍不住在她背後低低悶笑。

“你說話時激動得猛揮手,不小心掀翻了我的硯台,將我還沒來得及交給夫子的功課潑了個漆黑。”

“那是你活該,我沒拿硯台砸破你腦袋就不錯了!”雲知意回頭,含笑嗔他,“你還有臉笑?背後說人壞話卻被正主抓個現行,正常人難道不是會羞恥慌亂嗎?”

“我當時是很羞恥慌亂啊。”霍奉卿訕笑著摸摸鼻子。

正是因為羞恥慌亂,少年霍奉卿後來才沒敢再提“絕非良配”的混賬話,只是硬著頭皮扯前一樁來避重就輕——

說你食金飲玉不對嗎?若有人與你吵架,十斛夜明珠都哄不好你。

兩家畢竟多年鄰居,霍奉卿很清楚,雲知意就連夜讀照明用的都是千金難買的碩大火齊珠,拇指大點的小夜明珠只配給她當彈珠玩,能用來求和才怪了。

那段日子,外間許多人都在指責鄭夫子見錢眼開、沒有讀書人的風骨。

雖雲知意並不覺得鄭夫子有錯,但鄭夫子被迫離開庠學後,她多少有點明白什麽叫“人言可畏”。

當下以為霍奉卿在諷刺她奢靡,便忍不住委屈起急。畢竟她自到了原州,比起小時在京中雲府,已經算是儉省。

所以她說:我沒要誰拿金玉珍寶哄!若是我真正喜愛重視的人惹了我生氣,只要誠心認錯,哪怕抓一袋螢火蟲做歉禮,我都會和好!

雲知意想起這一幕,望著面前擺著各樣庫藏的架子,好笑地淺聲自語:“原來還真是我教的。”

見她全都想起來了,霍奉卿垂眸偷覷她的發頂,笑得狡黠:“既你昨夜收了我的螢火蟲,那就表示我是你真正喜愛重視的人。這確鑿無疑了吧?”

“哪來的確鑿無疑?”雲知意再度回頭睨向他,面有赧然緋色,“我可沒拿到你的螢火蟲,全被你放飛了。不要自說自話。”

霍奉卿理直氣壯:“我又不瞎。你心裏收了,我看得出來。”

雲知意惱羞成怒:“你看得出來了不起啊?看破不說破,懂不懂?”

“好吧,懂,”霍奉卿抿笑,從善如流地換了話題,“你到底在找什麽?”

雲知意這才想起正事:“哦,對了,你知道藺家老爺子的喜好嗎?”

霍奉卿稍作沉吟:“寶馬良駒、古字畫。”

“寶馬良駒?這不行,”雲知意驚訝地眨了眨眼,“罷了,去書樓挑一挑吧。”

老爺子都那麽大年紀了,若真送他一匹好馬,倘使他有個閃失好歹,雲知意可擔當不起。

“你要去藺家老爺子的壽辰?”霍奉卿睇她,眼神意有所指地落在她的唇上,“若你沒有帖子,我或許可以考慮帶你同去。”

或許,可以考慮。聽聽這不是人話的弦外之音,無非就是要拿好處交換的意思。

雲知意不屑地哼笑:“並不稀罕你那沒安好心的‘考慮’。早就有人說好要帶我去,人家還不計較回報。”

霍奉卿以為她說的人是她父親言珝,於是只能遺憾地“哦”了一聲,識趣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