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4頁)

簿曹從事直接對州丞與州牧稟事,因此雲知意雖是比他官高兩階的州丞府左長史,卻並不直接管轄他。

不直接管轄也就少了許多利害沖突,是以那時她與田嶽的同僚關系還算友好。

她沒法解釋這淵源,只能避重就輕地笑道:“要這麽說,我在外貌上的變化應該更大吧?你不也一眼就認出我來了?”

田嶽以食指虛點自己的額心,笑容親和:“整個原州,額心飾金箔流雲紋,又穿得起煙霞錦的小姑娘,想來也只有你雲大小姐一個了。”

當世的煙霞錦大多出自皇室少府名下的織造局,貴同金價自不待言,且還不是尋常人花錢就能買到的。

雲知意今日既要往縣府,自得盛裝出行,端足雲氏子弟的貴胄架勢。否則,以區區一個臨考學子的身份,哪有資格面見一縣主官。

“原來如此,”她噙笑頷首,轉口問道,“田公子為何會在槐陵?”

田嶽答:“去年槐陵縣令母喪丁憂,州府就將我從雍丘急調過來,暫時代任兩年槐陵縣令。雲大小姐又為何會在此?”

“我祖母讓我趁著冬假來看看先祖建的小通橋,怕年久不堪用了,”雲知意不著痕跡地掃視他的衣著,口中耐心解釋道,“昨日已去見龍峰下粗略看過,但不是太肯定,正想往縣府去求借一套測量器具。”

若是上輩子的雲大人,此刻定然已經變臉訓人了。

青天白日的,縣令大人不著官袍在衙門坐堂便罷,還做平民打扮在街頭買菜?!

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田嶽笑容不變:“既半途偶遇,請雲大小姐隨我移步縣府用茶慢敘吧。”

——

進了縣府的偏廳客堂,田嶽命人奉了茶,這才對雲知意解釋道:“槐陵向來民生不振、物資匱乏,入冬尤甚,物價極不受控。我平日無事時就往各處臨時市集走走問問,以免有人暗中將物價哄擡過高。”

雲知意捧起茶盞淺啜一口,強行將已到嘴邊的話咽下去。

田嶽說的這種情況,對“雲大人”來說小菜一碟,解決的辦法多得是,根本無需用這麽笨拙又費力的法子來監督物價。

可那些話若從“臨考學子雲知意”的口中說出來,就顯得突兀又逾矩了,不合適。

“小田大人實在辛苦。”雲知意放下茶盞,客套一句。

“沒法子。我是急調來的,明年秋又不知調往何處任職,不好大動本地原有章程,只能用笨法子辦著,”田嶽笑得溫文爾雅,“對了,你方才說要借測量器具,不知需用的是哪些?”

其實無非就是規、矩、準、繩、石刻柱表一類的工具而已,外間不多見,但各地官府都會有。

田嶽立刻命屬官帶著雲知意的兩位隨護去取這些工具,他自己則留在偏廳陪雲知意喝茶等候。

兩人大眼瞪小眼也尷尬,便閑聊著打發等候的時間。

“你又不比尋常人,既來槐陵,為何不住官驛,卻去了客棧?”田嶽道,“雖槐陵財政吃緊,官驛條件不如鄴城,但較本地客棧還是好得多。”

雲知意答道:“畢竟我眼下只是學子,又不是領了什麽差事來的,住官驛妄費縣府米糧不合適,住客棧簡便又自在。”

“雲氏的教養果然方正。”田嶽客套贊美。

雲知意笑笑,狀似隨口一提:“小田大人,這槐陵城好生奇怪。我來了兩日,總覺得城中空蕩蕩,偌大個城竟像荒無人煙。”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槐陵的風俗,每年十二月初一到十五都要在鄉下行祭典。今日恰好十二,大多數人都還在村鎮上。”田嶽慢條斯理端起茶盞,笑容滿面。

他給出的答案不但沒能為雲知意解惑,反而使她心中謎團更深。

縉人冬日慣例是有諸多祭典,但通常都是各家自發,日期隨意,最長也就三五天。

沒聽說過哪個地方如此整齊劃一,整個縣各村鎮的人齊齊在統一時間裏行祭典,還長達半個月。

“你這麽一說,我倒很好奇村鎮上的祭典是如何光景了。”雲知意隨口笑道。

田嶽抿了口茶潤喉,笑音溫和:“你方才說,昨日去過見龍峰?路不好走吧?”

“對。”雲知意望向他,不解他為何突然問這個。

“往各村鎮的路,比去見龍峰的路難走十倍,還常有山匪出沒。我就任一年多,出動治安吏剿匪數次卻徒勞無功。平日連我們縣府官員因公需下村鎮,都得有整隊治安吏同行。”

田嶽苦笑著搖搖頭,勸道:“這時節山匪最是猖獗,你就別無謂涉險了。本月十八當晚有焰火會,眼下所有治安吏都在準備安防事宜,我實在抽不出多余的人來保護你。”

他將話都說到這般地步,雲知意也不好給人添亂,便應道:“既如此,那我便不去了,小田大人且將心放回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