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3/6頁)

楚璇狠咬住自己的下唇,郁郁不語,卻聽蕭逸驀然溫聲道:“別咬了,再咬破了,吃飯都疼。”

楚璇依言松開牙口,木然地坐著,目光暗淡渙散,既不看他,也不看太後。

太後見她這丟了魂的模樣,登時怒火沖頂,正要發作,忽聽蕭逸道:“母後,您以後要對璇兒客氣些了,朕已決定在離京前把傳國玉璽和調遣禁軍的虎符一並交給她,若朕能安然回來便罷,若是回不來,那這朝政就全要仰賴於她,當然,她是個心地善良,仁愛孝順的姑娘,一定會對您好的。”

太後瞠目,半天沒回過神來,待回過神來,一巴掌狠拍在案幾上,“你的意思是哀家以後要看這小妖精的臉色過日子?!”

剛才還是依依難舍的慈母,瞬間變潑婦,大袖一揮,頗有氣勢道:“你把玉璽和虎符給哀家,哀家替你看著這朝堂,保準出不了什麽事。”

蕭逸沒忍住,笑出了聲,“要是給了您,不出幾月您就得把朕和父皇加起來幾十年的心血都給敗光了。您倒真是敢要,也不怕晚上父皇他老人家來趴您的床頭。”

太後被他這麽直接的一堵,既憤怒,又有幾分難落台,不舍氣地指向楚璇,“那你給她,她就能替你守住了?”

蕭逸目光深雋地凝著楚璇,面容寧靜,溫和且篤定道:“她能。”

楚璇被兩個字一震,又想咬唇,但剛露出雪白森森的貝齒,恍然意識到什麽,又默默合上了口,把那鋒銳齒尖悄悄收回唇內。

這就是在還債,誰讓從前她對他那麽狠,屢屢踐踏他的真心,輕賤他的情義,這不,欠下的債遲早是要還的。

太後眼見楚璇悶的跟那深林老山裏參禪悟道的高僧似的,一副超脫漠然的神情,不禁心裏打鼓,輕拽了拽蕭逸的衣袖,低聲問:“她怎麽了?怎麽一句話都不說?”

蕭逸輕搖了搖頭,柔聲和她商量:“您先回自己的殿裏吧,朕還有話要和璇兒講。”

太後喏喏地起身,往外走了幾步,又回來拉扯蕭逸,抱怨道:“你瞧她那樣子,你還沒走呢,她就對哀家愛答不理的了,將來若是……她能對哀家好嗎?”

蕭逸知道楚璇心裏難受,不是故意做這樣子,剛想替她辯駁幾句,忽聽身後傳來衣料摩挲的細微聲響。

楚璇站了起來,轉過身,正面對著太後,字句清晰道:“我會對您好的,我會把您當成我的親生母親,會侍奉您到老的,我可以對天起誓,若有違此誓,天地不容,您就放心吧。”

您就放心吧……

她這話既是對太後說的,也是對蕭逸說的。

這一路蕭逸都在想著如何勸服楚璇按照自己的計劃來,如何壓制下內心的酸楚,如何讓自己表現得鎮定且淡泊生死,他也自以為戲演得很好,一切都很順利。

可剛剛那一瞬間,楚璇就站在那裏,隔著深殿花影看向他,說讓他放心。

就這麽幾個字,讓他辛苦構築的所有藩籬驟然傾塌,碎成了一地殘渣,他陡覺眼眶發澀,眸中亦有了濕意,若非反應快及時摁下去,差一點就要淚灑當場了。

他鎮定時,楚璇又哭又鬧,又是埋怨又是放狠話,直到把他勾得情緒崩潰快要落淚時,楚璇反而平靜了。好像終於已經接受了現實,並且已經融入他的計劃中,足夠堅強到可以面對即將刮來的腥風怒雨。

這個小妖精就是這麽壞,壞的這麽……讓他心疼。

送走了太後,蕭逸飛奔回殿,一把將還默然站在原處的楚璇擁入懷中,輕聲說:“對不起,璇兒……”應當還有別的話要說,可黏梗在了喉嚨裏,難以出口。

話到盡頭,怎麽也說不出當前的心境,不管多麽敏捷善辯的人,都會在某一刻發現,言語原來是這麽的蒼白,難以抒盡心底的情意。

楚璇反抱住他,聲音柔緩至極,安慰道:“好了,思弈,我都知道了,我們別這樣了。你既然馬上就要離開,那剩下的日子就依你所說,我們好好地過,把所有煩惱都忘了。你不是說過嗎?有些事既然無法改變,不如勇敢地去面對,輕松自在地度過每一天,就算長籲短嘆,哀愁至深,也是什麽都改變不了的呀。”

塵光流逝,千帆過盡之時,她才深深地覺出,蕭逸從前說的許多話都是十分有道理的。

難為他這麽年輕,卻已飽嘗了世事艱辛、悲歡離合,能說出這麽諳透世情道理的話。

兩人便這麽伴著彼此,過了幾天清風順水的日子,直至蕭逸把朝堂的事都料理好了,便到了他該啟程去宛州的日子。

因是秘密出城,不能驚動蕭佶,蕭逸再三推算,把出城時間定在了酉時。

那是暮色初降,城門即將關閉的時候,又是人群密集、暗哨最容易懈怠的時候,不必持節令特意讓守城軍開城門,只要混在出城的人群裏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