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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劉琴,現在就說到這裏,我們該回到迪廳了。

忽然間,我發現在人叢中走來走去的劉琴,和一個男的一起,徑直向我走來,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坐在我後面的一張桌子邊,雖然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我,但我卻感到渾身不自在,我迅速喝完手上的飲料,又下意識地四下張望,我看到小春他們在跳舞,我站起來,走到吧台邊上,坐到一個高凳上,要了一杯紅酒,一口氣喝下去,這才感覺好點兒,我想,我的樣子看起來一定很好笑,因為自始至終,我都慌慌張張,不知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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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出於某種不好的預感,我就會忽然慌手慌腳,在迪廳裏碰見劉琴,就使我變成那個樣子,其實就是相互認出,我估計,我們至多也不過打聲招呼,最多再加上幾句漫無邊際的對話,僅此而已,重要的是,我預感到,我們只要相互認出,我就會出現那種不自在的感覺,為了躲避那種感覺,我卻落入另一陷阱,即,隨著我的行動,那種不自在的感覺也隨之提前到來,倒不如幹脆過去打聲招呼――奇怪的是,對於我,如果遇到無話可說的舊日情人,這種情況便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簡直防不勝防,這便是艷遇的惡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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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艷遇,在我與老牛的經驗看來,無非就是一次尷尬的經歷,你本來只想從一個姑娘身上找點樂子,不想碰到任何麻煩,可實際上,卻往往很難有什麽快樂可言,因為快樂往往是一種對未來的願望,而你對未來的願望是什麽呢?無非是想盡快逃離罷了,因此,在整個艷遇的過程中,你一直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你對未來沒有期許,因此無法從中獲得快樂,你會感到十分別扭,進而尷尬,直至認識到,這比花錢買笑更為沒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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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在吧台邊找到我,說他們跳累了,問我還想去哪兒玩,我說不知道,兩個姑娘也沒主意,最後,小春說:"去你那兒看錄像吧!"

於是,我們一行人來到我們家,小春要看那盤老掉牙的《美國往事》,我便給他放上,不幸的是,小春聽不懂英文,我的英文也不好,但由於我陪很多人看過,每句台詞都聽過無數遍,因此,大概能聽出是什麽意思,由於這點本事,我便被強拉硬扯,擔任翻譯――這樣幹的結果是,小春不斷地對我問這問那,看得津津有味,兩個姑娘卻一言不發,昏昏欲睡,興味索然。

順便提一句,小春有個特點,就是喜歡看所謂的藝術電影,看著看著,便可達到忘我境地,因此,有一段時間,他總是把我塞進他的汽車,逼著我東跑西顛,借來藝術電影供其欣賞,直至搞得我對這類電影徹底失去興趣方才罷休。

不久,黃黃站起來,說她看累了,進入外屋,順手把我也叫了出去,看來,菲菲一定事先囑咐過她什麽,於是,我到外屋與黃黃聊天,小春從藝術中驀然驚醒,他出來上了趟廁所,回去時順手把門給關上了,因此,在我那套兩居室中,就出現了十分理想的情況,我與小春各自與一個姑娘單獨相處,他的條件更為有利,因為看錄像,早把燈關了,而我雖然與黃黃坐在一片光明中,但也可施展手段。不幸的是,我與黃黃聊了兩句方才發現,她是個不太愛說話的姑娘,並且十分嚴肅,這是我最怕遇到的一種姑娘,因為我討姑娘喜歡就那麽幾招,開玩笑啦,貧嘴啦,最早還玩過深沉,可是玩深沉到高中以後就不靈了――於是,面對黃黃這類姑娘,我便會像黔驢一樣感到技窮,因為她根本不吃我這一套,所以我的本事(什麽好玩的事兒啦,葷笑話啦)就根本派不上用場,我想她聽得慣的話是諸如:"咱倆交個朋友吧――你嫁給我吧――我一定永遠好好待你"之類,而我又實在拉不下臉來說這些厚顏無恥的謊話,因此,我和黃黃說過幾句便幹耗上了,但我們倆都沒感到有什麽別扭,相反,我們倒一齊豎起耳朵,仔細諦聽裏面的動靜,那意思分明是說,我們倆真夠高尚的,給小春和菲菲創造了那麽好的條件――但是,他們在裏面究竟幹什麽呢?門關得嚴嚴的,一切都無從得知,我們兩個犧牲品由於注意力不在對方身上,竟沒有察覺出這樣一言不發地幹坐著有多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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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無聊!當我一個人在星際漫步的時候,可能會遇到這種無聊的情況,解脫的辦法是,把地球想象成一顆藍寶石戴在手指上,無聊的時候,我就猜測宇宙間的黑暗是什麽?我會被何種東西化為烏有?另一個我是誰?他是否存在?我的靈魂何時學會舞蹈,並輕輕伸出一只腳?――我放上一張唱片,音樂為我描繪出一個世界,千奇百怪的音樂,熱情的,冷漠的,緊張的,隨意的,音樂與心有關,心是什麽?巫婆手裏的水晶球?一顆果核?一團呼嘯而過的粒子?心,我有嗎?一顆心,在這黑沉沉的暗夜,在一個姑娘的身邊,在燈下,我與她一起聽音樂,我聽我的音樂,她聽她的,一段音樂,便把我與她分成兩個事物,她的音樂,她的趣味,她的情感,我指尖冰涼,她面無表情,我們在等待著一件與我們無關的事物,彼此默默無言,黃黃的臉沖向一邊,我沖向另一邊,我們坐著,聽著我剛剛播放的唱片――海頓的大提琴協奏曲,聽完第1首,再聽第2首,沒有第3首,第4首,第5首,海頓只有兩首大提琴協奏曲流傳下來,這是200多年前的音樂,比起現代音樂來,在無聊方面完全可稱得上棋逢對手,一個中板樂章之後,再跟上一個慢板樂章,羅斯特羅波維奇在很多年前,對著錄音話筒,用他的大提琴奏出一堆一堆的音符,而在很多年後,通過兩個HARBETH牌喇叭,我聽到這些音符,旁邊還坐著一位姑娘,這件事情說起來令人眼花繚亂,但事實上,試圖把一個場面或一種狀態交待清楚就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