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圳“綠卡”情結

“要是高考之前,戶口還來不了呢?”欣然問赤腳盤在沙發上的唐艷艷。

唐艷艷沒說話,她外婆倒插了句:“打道回府。”

“外婆!”唐艷艷站起來,撒著嬌將老人推進廚房,又跳到沙發上,“若是那樣,我就回上海高考。

唐艷艷比欣然高兩個年級,高三的。和欣然一樣,也是從上海來的,而且她們的父母是校友,所以兩人成了好朋友。更主要的一點,欣然和唐艷艷一樣都沒有深圳戶口。沒有戶口,不方便不說,就是在學校裏也總是遇到難堪。學校動不動就統計無深圳常住戶口的人口,還總要求把手舉得高點,以便看得明,數得清。點完之後,還要將名字復述一遍,以免有拉下的。最可氣的是老師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簡直是把無深圳戶口的同學當作必須清理出城的“三無人員”。

一開學,原來班主任陳老師就統計過一次,像以往一樣。欣然邊做作業,邊舉手。她總故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欣然,你也沒有戶口嗎?”陳老師有點懷疑。

這麽一問,許多同學都回過頭來看她,搞得欣然渾身不自在。其實大可不必,班上同學基本上都是外地人,平日裏大家還常常開玩笑,把從西北來的叫“孔雀東南飛”,從西面來的叫“一江春水向東流”,從北邊來的叫“雁南飛”,大家都是移民嘛,幹嗎又瞧不起人家呢?

陳明最不喜歡沒有深圳戶口的人。認為深圳治安有問題,都是外來人員搞的。什麽小偷小摸、攔路搶劫等等十有八九是“三無人員”所為。深圳本地人有的是錢,絕不會去當“三只手”。

柳清也回頭:“你沒深圳戶口啊?”

“沒有。”欣然回答。她的戶口還在上海。想當年。“上海”說出去多神氣。多派頭,如今不同了,真是“三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

“好,放下手。”老師話剛說完,柳清就附在欣然耳邊說:“沒事的,要深圳戶口還不容易,我二姐想出國,就嫁給鬼佬。現在已經入澳大利亞籍了。女仔只要靚就行了,你這麽靚……”

柳清話沒說完。就看見欣然瞪著她。便沒敢說下去。她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連忙解釋道:“我沒惡意,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好辦法,我……”

“神經病。”欣然罵道。

唉,沒深圳常住戶口的中學生!

“也許不回上海。”唐艷艷雙眼望著天花板,“我爸說也許我的戶口快過來了。”

“噢。”

“唉。現在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唐艷艷嘆了口氣,轉問欣然,“你呢?”

“不知道,我爸說他們單位今年有指標,可能可以輪到我們家,不過也很難說。”

欣然後面那句“不過也很難說”純屬不願在唐艷艷面前露出優越感才附帶的。欣然知道自己家的戶口遷移眼下可算是“三只手指捏田螺”,這是媽媽說的。

“這就好了。就是一時來不了。你也不用擔心,反正你還小,還有兩年才高考,而我卻是迫在眉睫。”

“我們換個話題吧。”欣然說。她覺得每次與唐艷艷談話,都需要用“戶口”這個話題做開場白,真沒意思。

“那就談高考吧。”唐艷艷還是雙眼望著天花板,“我不是為戶口著急,就是為高考發愁,我現在的生活就這兩樣!”

唐艷艷曾經說過,在高考前如果不能把戶口遷來,她就必須回戶口所在地上海參加高考。考上了大學——外省沒法報考深圳大學,深大不向外省招生——想隨父母遷入深圳就不可能了。

唐艷艷的心情欣然很理解,來深圳4年,還沒解決戶口問題能不焦慮麽。

“你現在緊張嗎?”欣然知道這話問得多余了,但她一時找不到其它話題,又實在想換個話題。

“我快淹死了!”唐艷艷說。

“快被卷子、書本淹死了!”

“你考哪所大學?”

“不知道,不過我思考海洋大學,跟海打交道。跟人打交道太沒意思了。你不懂,你才16歲——花季。而我們這個年齡被稱為雨季。”唐艷艷又苦笑了一聲。雖然她比欣然才大兩歲,卻總是喜歡擺出一副姐姐對妹妹的樣子。

“那別人呢?”

“噢,蘇拉,你認識的,你還記得吧!”

欣然臉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