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博士也能買嗎(第2/6頁)

去書店的路上,陳明碰見余發,他倆是一個村的,兩家挨得很近。他們父母共同投資做生意。還是老牌友。大人的關系很不尋常。按理,陳明和余發不是好朋友也得是好同學,可奇怪的是,陳明看不起余發,余發也看不慣陳明。

在陳明的眼中,余發是個“爛仔”。平日,陳明從不與余發多說一句話。可現在,陳明產生了“一次中考即將他們分成兩等人”的同情心,他對余發笑笑。

“陳明。去書店?”

“噢。走走。”

“保送生就是不同。”

陳明笑笑,帶著明顯的優越感。說:“你,還上學嗎?”

“不幸讓你言中,一樣。”

“一樣?”陳明不知道什麽意思。

“我爸爸給我在九中買了個學位。就那麽回事。”

陳明知道錢的作用,因為他們家的話題總少不了錢,因為他們家也很有錢。可他從未想到金錢的威力竟如此神奇!那一張張的紙鈔竟可以換取九年的寒窗之苦!陳明冷冷地笑了。那一天他沒買書,一個人跑到蛇口伶仃島,去體會文天祥當年的心境。

這件事對陳明的震動很大。上了高中,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把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投入學習。高中學位可以買。那麽大學呢?碩士,博士,也能買嗎?

於是目標更明確了:上名牌大學,讀研究生,博士,博士後……他要直升。他要鮮花、獎章、熱烈的掌聲。他的自尊心告訴他只能這麽想。這個原先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的意識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清晰起來。

陳明在床頭上貼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條幅,他相信“自古英雄多磨難”一說。陳明的功課很好,這是眾所周知的,可裏面有多少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寒暑假,是學生休養生息的階段。陳明卻從來沒有放松過。上課期間就更不用說了,不到萬不得已,他從不和同學“搞”在一起。當同學呼朋喚友逛商場壓馬路時,他正在背單詞做作業,典型的“天馬行空,獨來獨往”。陳明從不深究自己這樣有什麽好或不好,對或不對。他只認定“要為‘人上人’,需吃‘苦中苦’……。當然,現在吃苦的概念已大不同於過去了,何況是生活在特區裏。那種“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的苦陳明是嘗不到的,如果說獨生子女在家庭裏是處於“小皇帝”地位,那陳明在家裏可是一位“太上皇”。所謂的“苦”,不過是不看電視不打電子遊戲機不跟同學拉拉祉扯,把自己禁閉在房間裏而已。話又說回來,一個男孩,能夠將自己管束得那麽嚴實,也的確得有“吃苦”的精神。所以那次作文老師要大家寫自己最贊賞的警句格言,陳明自然而然就把這句話寫上了。

愛因斯但的名言

第二天發卷子,陳明沒拿到,便去問林曉旭。林曉旭說在古主任那裏。

陳明意識到這篇作文出事了。

無論在哪一所學校,陳明的學習都是出類拔萃的,都是學校重點培養對象,都將他推到一個榜樣的位置上。陳明也確實不簡單,三次市裏得獎,三次省裏得獎,兩次全國性的,換了別人早松懈或驕傲了,而他始終像一把繃緊的弓。做到這一切容易嗎?可是有誰明白他呢。

“這步算走錯了。”

中午放學,陳明去辦公室,陳明平時很少到這裏來。照理,學習委員應該經常到辦公室才是。陳明不,他不願意讓同學們覺得他是那種成天圍著老師轉的好學生,辦公室只有江老師一個人,好像專門在等他。

“老師,我不該寫那句話,那句話不對。”陳明還沒走進辦公室,就開門見山做了檢討。

“噢?陳明,進來吧!”

陳明走進了辦公室。江老師平靜地問:“那你說說怎麽不對?”

“當然不對。要是對,我的卷子就不會放在古主任那裏了。”

江老師覺得九十年代的中學生和他那個年代的中學生真是有著明顯的差異。五六十年代的中學生接受的教育比較單一。思想也比較單純,老師說什麽就信什麽,強調的是為他人、為社會,個人離不開集體,有了成績歸功於黨,歸功於人民。而九十年代的中學生接受的教育是多元化的,信息量大,尤其深圳,是中西文化的文匯處,他們接受的教育是立體的。比如幼兒園就設有英語課,而且有些是香港教材,受的是中西結合雜燴式的教育。現在的中學生對誰的話都不全信,他們有強烈的自我意識和競爭觀念。他們認為,必須有才華,有實力,才不會被淘汰,他們的成績是自我奮鬥來的。也因為他們奮鬥,不斷完善自我,社會才前進,歷史才進步。與此同時,自私與“以我為中心”的現象也嚴重了。不僅是深圳,中國,甚至整個世界的青年都有這種現象。西方教育家已經開始借鑒中國的“集體本位”思想,那麽我們中國的老師教育學生的時候又該如何?這是一個嶄新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