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第3/8頁)

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因為實在是不真實。而又因為是夢,所以才敢理直氣壯地倚進那一雙臂彎中,低低地吟:“Mark……”

孫建嶽覺得自己成了垃圾桶,這個叫梁琦的女人,什麽不愉快的事,都往他這裏倒。

“你知道嗎?我要親他,他竟然捂住我的嘴……”“你知道嗎?我竟然在他的抽屜裏翻到她的照片!”

“也不知道他那些照片哪裏來的……你知道嗎?他這幾天寧願睡辦公室,都不願回家……你知道嗎?我應征去他的律師樓實習……他說要約我吃飯!”

“穿什麽好?這件?那件?”

“你知道嗎?他竟然對我說,如果他有妹妹,他希望是我……我,再不去那間餐廳吃飯了……”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你知道嗎……孫建嶽想說:夠了!可其實說出口的卻是:“不要緊,沒事,他會懂你。”更多的時候,這女人不那麽期期艾艾,真是像極了孩子——六月的天氣,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可恢復一貫沒心沒肺本質的她,卻更加難纏。加上她又是合作夥伴的千金,孫建嶽只能被迫成了梁大小姐的男傭,煮飯、買菜、煲湯,他累,某小姐還恬不知恥:“你下次湯別煲的這麽好,他都懷疑是不是我親手做的了。”

孫建嶽正在切菜,聞言愣了幾秒——刀一丟,就開始解圍裙。他轉眼出了廚房,動作太快,梁琦沒攔住,她追出來:“你做什麽?”“臨時有事,要出去一趟。”“那我怎麽辦?”“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她氣焰一挫,噤了聲。孫建嶽在一室安靜中換好衣服。從臥室出來,他已是西裝筆挺,她還呆立原地——又是那副受傷小白兔的樣子。

孫建嶽暗自咬牙,他知道的,明明白白知道的,那個在她心靈深處紮了根的男人,占據著她的一切,包括最珍貴的……愛情。

可還是敗下陣來——孫建嶽沒了脾氣,走過去輕聲細語:“我要去津巴布韋一趟,一個多月。這段時間幫不了你了。”梁琦被他說得越發緊張,可轉念一想,又篤定他在開玩笑,不覺沒心沒肺地笑開。

她儼然把這兒當自己家,對孫建嶽的話不太上心,慢條斯理地踱到客廳,準備玩遊戲,順嘴問了一句:“你不是才從那裏回來嗎?”

孫建嶽不置可否,繼續之前的話題:“你這段時間可以找樓下茶餐廳的廚師幫你,價格很公道。”茶餐廳?廚師?梁琦不幹:“那怎麽一樣?”“怎麽不一樣?我在你眼裏不就是個廚……”孫建嶽說不下去,換言道,“你也可以找Jerry幫你,如果你不嫌棄他的廚藝的話。”Jerry是他的合租室友,但顯然梁琦不這麽認為,她總認為Jerry是他的戀人——有時真想到她腦袋裏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些什麽,到底是怎樣一個強悍又執拗的腦子。有沒有一點溫婉,有沒有半點……他的身影。

孫建嶽走了,津巴布韋。臨行前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心裏沒有你的人,不要妄想某天他會被你打動,雖然這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是要適可而止,偶爾也要想想自己。”

之後幾日,梁琦滿腦子都是他這句話。於是難得在晚餐時間單獨面對向佐,便有意試探:“我爸爸要我回美國。”對面的向佐執著刀叉的動作沒有半點停頓:“是該回去一趟。”真是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我走了誰給你煲湯?”

“不喝也可以。”她十分執拗,盤中的意大利面被她無意識攪得稀碎:“你手頭這個遺產case這麽棘手,營養跟不上你會垮的……”他只是搖頭,笑笑,不言,不語。梁琦終於坐不住,拎了包,起身就走,慌不擇路,撞到了侍應生也不知道。向佐坐在那裏,看著這一切,見她腳步一晃,差點摔倒,他下意識的,幾乎要沖過來扶她。只是“幾乎”……在起身的那一刻,向佐生生一頓,重又坐回去。她險險穩住重心,第一件事就是回頭看他。向佐在前一秒已低下頭去。她只看到這個男人,事不關己般,正低頭切他的牛排。他的刀哪是在切牛排?明明一刀一刀,全割在她心口。向佐再擡起頭來,梁琦早已飛奔向門口。狼狽不堪,再美的小黑裙,也無法讓她光彩照人了。這世上沒什麽事是放不下的,痛了,自然就會放下——她那麽聰明,他信她懂。味同嚼蠟,向佐吃完自行回家。前些日子夜夜歸家,公寓裏都是燈火通明——這個女人在等他。向佐今晚進玄關,面對一室黑暗,心裏竟有一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