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4(第4/12頁)

我在屋裏走動,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我拿起了書和靠墊,收起了頂針,關好她的匣子。我看見她把信翻了過來,摸來摸去,當然,她戴著手套,不可能撕開那信。然後她偷看了我一眼,垂下手——仍然發著抖,卻假扮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仿佛這根本就無關緊要,但這一切動作正說明了這很重要。她脫下一只手套,用手指掰斷封蠟,從信封裏取出信來,用裸露的手拿著信箋,讀了起來。

然後,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拿起一個靠枕拍拍灰塵。

“是好消息吧,小姐?”我說,我覺得我有必要來一句。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說,“很好,”她回答說,“對我舅舅來說是好消息,是裏弗斯先生從倫敦寫來的,你覺得怎樣?”她泛起微笑,“明天,他就回布萊爾了!”

那笑容在她臉上掛了一整天,就像是畫上去的。下午,她從她舅舅那裏出來,也不做針線活了,也不和我去散步了,連牌也不玩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有時站在鏡子前,撫平自己的額頭,摸摸豐滿的嘴唇——幾乎一句話都沒跟我說,幾乎就不看我。

我還是把牌拿了出來,自己玩。我想起紳士在蘭特街那個廚房裏,把K和Q的牌放在桌上,給我們講起這個陰謀。然後我想起丹蒂,她媽媽——最後淹死的那個——能用牌來算命。我曾經見過她算命,很多次。

我看著莫德,她還站在鏡子前夢遊。我說:

“你想知道你的未來嗎,小姐?你知道嗎,從牌裏可以看出來的。”

這話讓她轉身,目光從鏡子裏自己的臉上,移到我臉上,頓了一下,她說:

“我以為只有吉蔔賽女人才會算。”

“你別告訴瑪格麗特或斯泰爾斯太太,”我說,“你知道嗎,我奶奶是個吉蔔賽公主。”

不管怎麽說,我奶奶真有可能是吉蔔賽公主呢,誰知道呢。我把牌重新放在一起,伸手遞給她。她有點猶豫,然後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把裙子抻開放平:“要我怎麽做?”

我告訴她,她必須坐好,閉眼一分鐘,去想心裏最關心的事物,她照做了。然後我說,她必須拿著牌,把頭七張抽出來,面朝下放在桌上——我記得丹蒂的媽媽是這麽做的,也許是九張,不管了。莫德在桌上放下了七張牌。

我看著她的眼睛,說,“好了,你真的想知道你的未來嗎?”

她說,“蘇,你讓我害怕!”

我又說了一次,“你真的想知道未來嗎?牌面告訴你的東西,你必須遵從。如果你要牌給你指路,又不跟從,會很背運的。你能不能承諾,遵從牌裏揭曉的命運?”

“我承諾。”她小聲說。

“好,”我說,“在我們眼前展開的,將是你的命運。我們先來看看第一部分。這些牌代表你的過去。”

我翻開頭兩張牌,第一張是紅桃皇後,然後是黑桃三。我記得這牌,因為在她閉上眼睛的時候我已飛快地看過牌了,誰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這麽幹。

我研究了一會兒牌,說道,“嗯,牌面有點慘。這裏有一位模樣好看心地善良的女士,你看,這裏是分離和抗爭的開始。”

她瞪大了眼睛,然後把手放在喉部,“繼續說。”她說,臉色變得蒼白。

“我們來看看,”我說,“下三張牌,它們代表你的現在。”

我動作花哨地翻開了牌。

“方塊國王,”我說,“是一位嚴肅的老先生。梅花五,是幹渴的嘴。這黑桃騎士嘛——”

我故意拖延著時間。她傾身向前。

“黑桃騎士,”她問,“代表什麽?”

我說他代表一位騎馬而來的年輕男人,心懷善意。她看著我,帶著一種驚奇卻又相信的神情。這神情幾乎讓我感到難過。她開口了,低聲說,“現在我真的害怕了!別翻開後面的牌。”

我說,“小姐,我必須翻,要不然你的幸運就會溜走。看這兒,這幾張牌顯示了你的未來。”

我翻開第一張,是黑桃六。

“一趟旅程!”我說,“也許,和李先生出行?或者,一趟心靈的旅程……”

她沒有回答,只是坐在那兒盯著翻開的牌。然後,她小聲說,“翻最後一張。”我翻開了,她先看見牌。

“方塊皇後,”她說,突然皺起了眉頭,“她代表什麽?”

我不知道。我本來該翻出一張代表情人的紅桃二的。但不知怎麽的,做牌的時候弄亂了。

“方塊皇後,”最後,我說,“我認為,代表大筆財富。”

“大筆財富?”她把身子往後靠,環顧四周,她看看褪色的地毯,黑色的橡木墻板。我把牌收起來洗了。她拍了拍裙子,站起身來,“我不信,”她說,“我不信你奶奶是吉蔔賽人。你長得太白了。我不相信。我也不喜歡你算命。這是仆人們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