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狗血

小樓裏一派恬然,羅敷正在給挽湘看脈。

上次暖閣裏還是簡潔樸素的裝飾風格,現在滿滿的都是煙火氣。榻上、床上、桌子上堆著針線和沒做完的小衣服,粉藍翠綠的,極為鮮嫩可愛,羅敷不禁拿起一件肚兜仔細看,面料還精細地繡著兩只生肖小豬。

“這個年紀第一次生孩子可能不大容易,但是不能總擔心這個。夫人身子養的不錯,平日按時吃藥,頭三個月過後下地走走,讓先生陪著說說話……如果他有時間。”

挽湘看她老氣橫秋地叮囑,掩唇一笑:“你說起生孩子來倒像個老大夫,哪裏看得出是個年輕女郎家。”

羅敷正經道:“其實我之前都是給孕婦診診脈開開藥什麽的,你還是跟有經驗的夫人們打聽打聽。”

她看完了方繼和吳莘寫的脈案,忍不住好奇,兩只眼睛滴溜溜地轉到挽湘平坦的小腹上:“我能摸一摸麽?”

挽湘牽著她的手,輕輕放在肚子上。羅敷不敢用力,用手指撫了撫,一點隆起的感覺都沒有,臉上便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挽湘見她手肘撐在床上,身子越俯越低,恨不得鉆到肚子裏瞧瞧孩子是怎麽長大的,啼笑皆非。

往常院判在人前都是一副什麽都懂的淡定模樣,此時才像個愣頭愣腦的小丫頭。挽湘想起她從小沒了娘親,許多東西都沒人教,便瞬間操起長姐的心來,試探著問:

“有時候陛下同你單獨在一起,會不會讓你為難?”

她問得太委婉,羅敷起初沒聽懂,傻傻地說沒有,又看她好像不是這個意思,腦子裏過了幾遍才明白,臉紅到脖子根。

“沒……沒有。”

挽湘看她這樣,就一定是有了,語重心長地道:“我以前把自己看得太低,從洛陽追州牧追到南安,還給他洗衣做飯,他態度稍微好一些,我就什麽都順著他,結果成親後把他慣得厲害。須知男人就是要你冷眼看他,他越是著急,你就越不能隨他去,未出閣的女孩兒那麽貴重,婚後也是要人疼的。”

羅敷聽到方繼在外面咳嗽了一聲。

“欲擒故縱?”她搜腸刮肚,找到一個詞。

可是似乎已經遲了,她徹底沒了擒和縱的底氣。要是上個月還行,這個月……挽湘還不知道王放把她送回王府的事。

她都要冒煙了,挽湘才放過她:“唉,我現在太閑,只有吃飯時嘴才能閉上。”又笑眯眯地說:“你這麽喜歡小孩子,自己生一個得了。”

羅敷立刻氣不打一處來。

她用盡全力祈禱下個月的癸水正常造訪,千萬別無事生非,上次月事疼成那樣,根本不敢喝寒性的湯藥,再說人算不如天算,草藥也不是絕對能避免生育。王放把她的藥看得很緊,現在喝口水都有人盯著,他在打什麽主意她都清楚。

院判氣鼓鼓的樣子著實罕見,挽湘調侃地拍拍她的肩膀:“小妹妹,任重而道遠啊。”

羅敷任重而道遠地出了樓閣,往旁邊的藥房去。她右眼一直在跳,不知是因為自己的癸水,還是因為其他事。

窗外陽光燦爛,鳥語花香,羅敷揉著眼皮,在爐子前眯了一會兒,享受這難得的清閑時光。四月到了末尾,南安的烽煙快要結束,她也能回到宮中的值所,把余禦醫給提上一級,再為小公主檢查身體,下了班同妙儀還有曾高出去壓大街……

“秦夫人!”

她驚醒。

“方公子方才回來,情況很不好,徐先生讓您趕緊過去。”

淩展軒的護衛在前頭帶路,腳下生風,看樣子十分要緊,羅敷一顆心都提起來了,生怕方瓊一命嗚呼,她就此顏面掃地,愧對師門。

然而方瓊好端端地坐在榻上看書。

羅敷鞋底一滑,陰惻惻地對徐步陽道:“怎麽回事?”

徐步陽快有一個月沒見到自家師妹,本來有點想念,聽到這個熟稔的語氣知道自己想念過了頭:“脈象終於出來了,你摸摸。”

羅敷拿開方瓊的書,面無表情地拉出他的手腕。

“我們從玉水出來那晚,方公子突然就不行了,站不起來,人沒有意識,吐出的血顏色也不對。 師兄給他喂了顆之前制的藥,基本沒用,準備湊湊錢買副木……但一個時辰過後,他又活過來了,脈象也正常。”

羅敷道:“剛發過病?”

“是,要不才摸不出來。”

羅敷讓下人都出去,以命令的口吻說道:“脫了。”

“啊,比咱還直接……”徐步陽捂臉。

方瓊順從地褪下袍子,衣服是新換的,她聞到皂莢的清香。架子上還掛著件*的外袍,她心裏一沉,這是汗濕的?

“有勞秦夫人。”

她從藥箱裏拿出根銀質的小棍,頂端像個扁平的勺子,在胸前的穴位上一處處點過去。他明顯是實打實從過軍的人,肌肉堅固,她按了半天手酸,迫不得已叫徐步陽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