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氣息(第2/4頁)

“小公主,爹爹不可以隨便叫的,殿下幼時分不清爹爹和哥哥,可是現在殿下長大了呀。”

五年前先帝去世,公主在那之後兩個月才出生,一直是今上在養著,是以她學了爹爹這個詞就不停地對著今上用。開始今上還不怎麽管,直到禁中漏了些風言風語,他才明令公主改稱。

“可是昨天晚上皇兄還說我沒長大呢。”

希音握著她白嫩的手指頭無言以對。

方瓊至書房明水苑已兩個時辰半,等的不耐煩,翻出賬本一頁頁地審。

王放屏退侍從,坐到書案後倒了白水,閉目養神了一會兒,道:

“你今日不回府?”

方瓊放下賬目,臉色有些不好看:“你上朝前,放走了幾個審雨堂的刺客?”

王放道:“殺了兩個。”

方瓊撐住額角:“十九郎,你這也太明顯了。”

王放道:“什麽明顯?”

方瓊最看不慣他懶得說話的陋習,諷刺道:“你恩師蒙你這麽做,可是又危險了一層。”

他當街在這麽多人的圍堵下放走了刺探的人,只派了河鼓衛追去監視,就是告訴雇主他顧忌著人質。指揮使旁敲側擊地問是不是南面來的刺客,連下屬都直覺不對,他倒好,避重就輕,嘴硬的不行。

王放道:“原來你清楚是南安那邊的雇主。”

方瓊倒抽一口涼氣,他不過年初離京兩月,這人臉皮著實又長進了。

王放一雙眼生的青出於藍,當年惠妃便是憑它專寵於禦前,看人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心一抖,猛然掉進了深淵裏,卻萬分不願脫身。然此時他拿著這雙眼送出絲毫不匹配的驚訝目光,方瓊恨不得自己瞎了。

他只好敗下陣來,道:“你把那玻璃蠶絲拿出來給我看眼。”

他曉得王放不能忍受寢宮裏任何除了他妹妹弄出來的汙跡,這廂又是沾血的不詳利器,不便見光,交給別人不放心,他很有可能就帶在身上,換朝服的時候沒有取下來。

果然,王放起身到屏風後換了常服,出來時理著領口,右手多了個用特制綢緞包著的東西。

方瓊接過打開,對著光細細凝視了一番,心裏頗有定數。

“上面淬了毒。”

王放悠悠然喝水,“沒淬毒我拿來做甚麽?”

方瓊道:“我去察了那兩個刺客的死狀,你若是見了肯定睡不好覺,均是四肢歪斜,面容扭曲,極其的不對稱。”

“辛苦宣澤了。”

方瓊往常話不多,但到了表兄面前走投無路,硬生生被逼得反其道而行之。

王放道:“這種兵器並不多見,然而在審雨堂這種一流殺手組織內非常通行,用過才知確實有通行的道理,既省力又做的幹凈。”

方瓊心道他定是只關注幹凈二字了。

“按常理,從前頸割人頭需要掌握好力道和速度,太深了阻礙就大,不方便及時撤回來,太淺了不能破開喉管,全取決於手上。我拋出銀絲的時候,卻感到它接觸到人的皮膚就往裏嵌,如同磁石一般。今早是我第二次試這玻璃蠶絲,前一次倒沒有察覺,王敬的屍體亦僅僅缺了腦袋,其他如常。”

方瓊想起了他第一次碰是在何時。當時年輕十歲的卞公提著面攤裏發的籃子,帶著兩碗素面去尋他在城南的別苑,順路欲查查隱藏在惠民藥局裏的暗線。

州牧抄小道經過曲折的巷子,丟了一雙筷子一囊水。筷子被他當做兇器殺人了,水被他當做禮物送人了,當然,他還有違聖人之德地向被救的人索要了水囊的錢。錢袋在那天交給方公子,作為出售莫辭居花罩的低價報酬。

“說來,你那張面具做的還挺像,我記得先生離京時的樣貌……跟你做的差不多。怎麽,你和明洲說你記不清了?要不管先生了?”

王放的眉眼倏地冷了下來。

方瓊唇角一挑,道:“明洲想到你可能是以自己作靶子引一幫刺客上鉤,在你回宮之後就趕到現場了,正好遇上我。方將軍把未婚妻一個人丟在城郊,只留了封短信……說你什麽好呢。對了,你晚上拉著他談到亥時多?”

“你消息甚靈通。”

方瓊眼看要冷場,收起玩笑之心,道:“和我從頭說說這事罷。我消息靈通,畢竟只是商道上的靈通,比不得你們官場上人心浮沉瞬息萬變。”

王放眼眸澹靜,鴉羽般的眉蹙了蹙,淡淡道:

“人心怎麽會瞬息萬變?所有念想不都是當初就萌生了,單是有些話藏著沒機會說出來而已。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說的像是本心之變,我只認作本心之現。”

王放望著他道:“你知道霍亂過後挖出來的官員有多少?三百一十二個,我讓卞巨去逐個處理。 太.祖父、祖父、父親三朝都太過仁慈,可我不是他們。這其中涉貪官員大都做的不明顯,但如果不是盡早查出來,勢力就無法遏制,到時候不是砍幾個腦袋就能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