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英雄

曾高當機立斷:“我在前面等你。”

羅敷頭疼今天是怎麽了,這兩盞茶就能走完的一段路,被阻了三次,再這麽下去她真的回不了城了。

“原來是公子送的,用的十分好,不能更習慣了。”

淳於通道:“不是送給女郎的。”

羅敷眼角抽了抽,禮貌道:“公子開多少工錢?後日我得了空差人送往府上。”

藥局的房間是容府整飭的,其它的桌子椅子也沒有向她索取一分一毫,是以她認為這個從酒樓裏硬搬下來的花罩也不例外,但他說不是送給她的,衍生出的意思不止一個,或許是送給別人的?

他微揚了唇角,道:“不過女郎眼下不用交工錢了。”

羅敷懶得深究為什麽,立刻道:“多謝公子了。”

“爹爹!”騎在馬上的小丫頭喊起來,“我們去找容叔叔好不好?”

羅敷瞅瞅孩子,又瞟瞟他,默然一瞬,道:“我今日還有些事,必需趕回去,遺憾不能和公子詳敘一番了。”

淳於通隨意應了聲,走到樹蔭裏牽出馬,伸手讓孩子把花籃給他。

小女郎抱緊了籃子,漏了點桂花在朝向她的檀色廣袖上,花粒被風一吹,又落在羅敷的襟口。

他無視孩子的舉動,迅捷地拿到了花籃,之後從袖中摸出一塊藍綢帕子,在把手上纏繞了一圈,遞到羅敷面前。

羅敷愣了片刻,看著那先被馬翻又被人搶的小籃子,破天荒地沒有追究其慘不忍睹的外形。他的手擡在半空,她忐忑地按上那方帕子,在那一線天的寬度裏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他溫熱的指尖。

她覺得自己的手是越來越涼了,回去一定要好好煮點什麽補一補。

淳於通道:“花籃裏有玉簪花,小女曾拿玉簪花糖水喂馬,它記得氣味,又離女郎近,所以今日才驚了女郎。”

羅敷冷汗道:“這樣啊,我不會跟它計較什麽的。”

他嘴角笑紋似漣漪在湖面漾開,一雙眼在面具底下藏著邈邈星雲。

“女郎只需改掉一個偏好,自然不會跟我們計較。”

明顯指的是她過分愛幹凈,不然也不會被馬圍著轉出不來。羅敷摩挲著手帕,看在它的份上就原諒他不栓馬了。

她不多說,敷衍地表示贊同,腳底生風地溜到好友那兒了。

淳於通目送她們的背影消失在草徑盡頭,回身面向水榭,垂袖凝視了半晌。

小丫頭平時拘的緊,偶爾放一次風野得像只兔子,受到冷落就嚷嚷著要他抱。孩子還小,什麽也不懂,他現在才曉得自己這麽大的時候,比這更讓人操心。

五歲的小女郎偎在他懷裏,軟軟糯糯地叫爹爹,得不到回應,喚了幾十聲後便改成了一連串的哥哥,邊叫邊往他衣領裏鉆。他不勝其煩地拎了小兔子下來,一人踱上平橋,走到一半卻忽然駐足,腳後拖著的小人啪地撞在他膝彎裏。

他眉梢柔和了些,嘴上還是冷冷淡淡的:“好好走路。”

小女郎精神一震,變著法兒讓他開口說話:“啊!哥哥,那個亭子上的字是你寫的麽?好漂亮,真的呀!”

他俯身道:“去那邊等我,晚上帶你看月亮。”

“你敷——敷、衍我!”

他不再理她,天知道她從哪學的這麽高深的詞匯,她在走道上跑還是跳,摔下去還是跌了跤,他都不想管了。

小孩子總是會審時度勢的,他走出一段距離,她討了個沒趣,自覺地上岸折桂花擺圖案了。

淳於通站在平橋中央,斂眸望著從西向東一圈圈推開的波紋。站在上面的人看久了水面,就好像自己也跟著粼粼的水流一起飄到遠方,一根茅草、一朵落花都似沉在水底,所見的惟有浩淼的河水,明明澄澈至極,卻倒映不出清冷寂寥的秋光。

他從那無盡的循環流動中回過神,倏然正眼道:“你還是陪侍郎千金罷,我已經有一個麻煩可奉陪了。”

譙平已不知不覺地走到他身側,輕聲道:“卞公在南安不見得過得不好。”

他闔上眼,平靜道:“他過得好與不好,現在於我已無多大幹系。”

譙平欲勸他,只聽他接道:

“我初見先生時只比初靄大兩歲,許多事情其實已然記不得了,便是先生當年的樣子,我也記不清了。”

畢竟到如今約有十年的光景。該做的事都做了,該走的人也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他從不覺得時間過得快。

譙平轉而道:“南安那邊雖不放卞公走,應該也不會為難他,越藩做事非常謹慎。”

淳於通道:“他真要謹慎,就不會讓我查到太醫院頭上。”

譙平無話可說,還是開口道:“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也並不是沒有底氣而為之。”

淳於通笑道:“明洲越發細心了,何時喝你的喜酒?”

譙平答道:“祖父不是很贊成我,還需要點時間,可這也不算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