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預言(第4/7頁)

對於他的擔憂和慈悲,薛采有時候不屑,有時候感慨,但更多的,是想念。

好比此時此刻,睡在榻旁的地上聽頤非說了半宿狗屁心事的薛采,覺得自己很想很想他。月光透過窗紙淡淡地照著窗邊一角,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人說:“這月光,照著程國,也照著璧國。有我的。是否也有你的?”他還記得自己當時回答:“我沒有牽掛的東西。”

可現在,他有了。

想到這裏,薛采突然起身,大步走向頤非。頤非即驚且喜:“你終於肯上榻跟我睡……”話還沒說完,腦袋上已被他狠狠地打了幾下。

頤非大驚:“這是做什麽?”

“膽敢覬覦吾國皇後,打你還是輕的。”

頤非連忙捂住腦袋道:“不是的不是的,那是初見!當時她還是小藥女,誰知道她後來會當皇後?女人沾了權勢就不可愛了,我早就沒那心思了……啊喲!啊喲!為什麽還打?”

“敢說吾國皇後不可愛,放肆!”

兩人正在打鬧,房門忽被輕輕敲響。

薛采停手,跟頤非對視了一眼,扭頭道:“進來。”

門開後,一名白澤暗衛走了進來:“公子,葛先生到了,說有急事求見。”

頤非從薛采肩上探出腦袋道:“只有葛先生?鶴公沒跟他一起?”

“只有葛先生。”

頤非頓時松了口氣。

薛采一把將肩膀上的腦袋推開,理了理散發道:“請他稍候,待我更衣。”

***

半盞茶後,薛采和頤非雙雙坐在了葛先生對面。

葛先生面色凝重道:“宮中急訊,國師夜觀星象,稱月侵太微,南出端門,燕雀驚飛,蜂群遷鬧,左右掖門,將有地動。”

頤非擰起了眉:“頤殊的那個新寵?”

葛先生笑了笑:“袁宿很有幾分真本事,未必是以色上位。”

“他的本事就是提議在好好的樓房上加蓋罩子?”頤非想到那個莫名其妙的拱形屋頂,很是不屑。

葛先生見薛采並不顯得如何著急,便也放寬心,詳細解說道:“袁宿初入蘆灣,衣衫襤褸,風塵仆仆,光著一雙腳,每天行走在大街小巷,東看西看。然後有一天,在宮門外高喊求見女王,被侍衛一通暴打。第二日,鼻青眼腫地又來了,拉了條橫幅,上書‘龍脈將斷,大旱將至’,侍衛們氣得當即把他抓入獄中關了起來。此後整整三個月,蘆灣沒有下過一滴雨,更有海水倒灌,汙染了很多河流。女王不得不祭天求雨,卻沒什麽效果,直到聽說有這麽個人,便將他喚入宮中,問有什麽解決之法。袁宿說要在城中布一個聚水陣,女王將信將疑,便讓人按照他說的去做,封了六十六處浴場,並在西南海域一帶的地下埋入定靈幡,最後開山取土,將被海水汙染了的五百畝田墊高五尺,在上全部栽種苜蓿草。說也稀奇,不久之後,就下雨了。”

薛采淡淡道:“海水倒灌若是因溫泉挖掘太多而致,確實把溫泉封了就能大大緩減。”

頤非好奇道:“你還懂這個?”

“我不懂。紅子懂。”

頤非明白了。蘆灣大旱之事肯定之前被匯報給了薛采,百言堂裏的七智為他剖析了此中的道理。紅子擅天文地理,看出袁宿這番做法分明是正統的治水之道,若直接說出來,反而沒人會聽,披了個神棍的外皮後,頤殊倒真的上當了。

頤非想到這裏,暗罵了一句雲閃閃。按理說,有雲家內應在,對於蘆灣發生的大事頤非不會不知道,可袁宿此人早前被雲閃閃講給頤非聽時,只用一句“女王的小白臉”帶過了。現在看來,此人哪裏只是小白臉那麽簡單。

“女王經此事後開始提拔袁宿。有一天,袁宿問她,最近是不是經常夢悸,女王回答夢見一只金蟾在水池裏沖她哇哇叫,非要往她身上跳。袁宿告訴她絕對不能讓金蟾跳進她懷中。女王問如何做到?袁宿回答禁欲,直到夢見金蟾離開。”

頤非噗嗤一笑:“這對頤殊來說恐怕很難。”

“女王半信半疑,命人將他送走。此後老老實實地禁了一個月,沒忍住,還是破戒了。不久之後,女王便有喜了。”

頤非微驚:“金蟾是有子之兆?”

“女王連夜將袁宿召入宮中,不知袁宿用了什麽法子,女王的孩子又沒了,且行色自如沒有異樣。自那後,女王便很信任他了。”

“葛先生真是耳目通達,如此隱秘之事,竟也了如指掌。”

葛先生笑了笑,笑容裏卻有很苦澀的味道:“殿下圖謀不過一年;而我們,已籌備等待了十五年啊。”

葛先生是“切膚”的頭領,常年遊走四國,表面上四處募捐做善事,私底下調查那些失蹤孩童的去向,此中辛苦,不足為外人道。

頤非看著他耳旁微白的鬢角,心頭微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