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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志勇趕緊偷偷拽李隊長:“隊長!處長說了要有節制!”

李隊長清清嗓子:“一瓶吧,意思意思。”

肖大頭哼了一聲,拎起一瓶放到顧耀東面前:“這是底線了。想回二處,自己掂量。”

顧耀東一咬牙,拿起酒瓶仰脖子咕咚咕咚灌了起來。

夏繼成今晚並沒有牌局,這會兒他已經從鴻豐米店出來了。剛剛在密室,他和老董確認了第二天的營救計劃。今天晚上他會把囚車的油放掉三分之二,然後把油箱表改成滿油狀態。按距離估算,囚車到白外渡橋就會沒油,他們一定會就近加油。而那附近唯一的加油站,就是夏繼成從一開始選定的,讓沈青禾每天從顧家頂樓曬台監視的那一家。加油站已經換成了警委行動隊的同志,人救出來以後,就是老董的事情了。

夏繼成走到福州路一處街角,沈青禾拿著坤包過來了。二人朝警察局西邊的大院走去。側門上了鎖。沈青禾一邊觀察周圍的情況,一邊摘下發夾遞給夏繼成。門鎖幾秒就被打開了。這樣的配合對他們來說再普通不過,幾乎不需要什麽言語。

二人從側門進了院子,遠遠朝正門望去,可以看到門衛室裏四名警員正在打麻將。院內露天的地方停有數輛警車和卡車。沈青禾跟著夏繼成穿過車輛,進了一間倉庫,裏面停著幾輛押送犯人用的囚車。

夏繼成用手電筒照亮了其中一輛的車牌:“是這輛。”他掩上倉庫門,守在一旁。沈青禾戴上手套,開始熟練地拆油箱表。

夏繼成:“明天你留在顧家,押送車隊到一號位置的時候,你就在曬台上掛一條黃色床單,告訴他們可以行動。從曬台西邊望下去有個電話亭,如果有情況,我會響兩聲鈴掛斷,一共兩次。代表馬上終止行動。”

沈青禾:“知道了,我會馬上把床單撤下來,通知行動隊撤離。”油箱表很快就拆下來了,沈青禾一邊調試,一邊問道:“之前我跟你說顧耀東有點不對勁,沒出什麽事吧?”

夏繼成輕描淡寫地說:“他自己溜進看守所,想把陳憲民救出來。”

沈青禾一臉驚詫:“還真的去了!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剛剛,我來這裏之前。”

“結果呢?”

“失敗了。”

“這麽冒險的事,怎麽不阻止他?”

“他不可能就這樣把陳憲民救出去,陳憲民也不會答應跟他走。但是見這一面能讓他解開心結,起碼知道陳憲民並不責怪他。”

沈青禾“嘖”了一聲,嘟囔著:“一個漏洞百出的計劃,在你看來倒是意義非凡。”

夏繼成笑了:“笨拙,卻令人感動。以前只覺得他是一個不錯的警察,現在發現,他是一個真正勇敢的人。”沈青禾接過他的話:“因為一個真正勇敢的人,會用生命去冒險,但不會用良心冒險。”夏繼成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沈青禾拿著工具從囚車上跳下來:“我也喜歡讀席勒的詩。油表改好了。”

夏繼成眼裏閃過一絲復雜而微妙的東西,但很快就消失了。那些回憶並不能也不應該改變他和沈青禾。夏繼成看了眼手表:“時間差不多。你還得去個地方。”

沈青禾完全沒想到,這天夜裏夏繼成給自己的第二個任務,是去小酒館,把那個像死鹹魚一樣趴在長凳上不省人事的顧耀東領回家。

電車上,顧耀東坐在沈青禾身邊醉得不省人事。車一轉彎,他的頭就朝沈青禾肩膀靠來。沈青禾很警惕地用一根手指戳開他的頭,她看起來那麽嫌棄,多用一根手指都嫌多。然而電車減速時,顧耀東又朝前栽去,腦袋“砰”地撞到前面鐵欄杆上。在他第三次撞向鐵欄杆時,沈青禾忍無可忍地一把拉住了他的耳朵。畢竟是夏繼成交代的差事,最終,她還是只能一臉嫌棄地讓顧耀東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好不容易把顧耀東扛回了家,沈青禾將他扔在床上打算一走了之。顧耀東忽然吼了一聲:“騙子!”把沈青禾嚇一跳。他躺在床上神志不清地念叨著:“處長就是個騙子……他讓我不要忘了初心,可是他從來就沒有初心!他根本不知道初心是什麽……”

沈青禾慢慢走了過去,彎下腰,湊近了看著顧耀東那張通紅的臉,輕輕地,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根本就什麽都不懂。”顧耀東睜眼望著天花板下沈青禾的那張臉,眼神沒有焦點:“我就是不懂。我想當好警察,結果做什麽都是錯的。全都是錯的。他們錯了,我也錯了。”沈青禾正想說什麽,那只死鹹魚“哇”地吐了出來……

顧耀東再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他躺在幹幹凈凈的床單上,穿著幹幹凈凈的睡衣。窗口上掛著已經洗過的制服,在風裏微微晃動著。他猛然想起什麽,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越想越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