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第4/10頁)

“不怎樣,留駐山陜,等著他爹死了,兄弟倆好翻臉開打。”

蘇離離嘆道:“唉,這就是書上說的停屍不顧了。”

木頭頷首,“也不是不顧,只是顧不上。”

蘇離離道:“他打他大哥想必容易取勝。”

木頭看看檐外鉛灰色的雲朵,悠然道:“那倒未必。祁鳳翔不要你的《天子策》,必然有自己的辦法出獄。他按兵不動,只是要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我把他弄出來,不過是先下手為強,要他被動罷了。”

蘇離離徹底糊塗了,“木頭,你能不能講得淺顯一點。”

木頭斟酌了一下詞句,解釋道:“他現下回到山陜駐地有兩個難題。一是軍資尚握在朝中,如若斷了,他難以為繼;二是兄弟一旦開打,他必須速勝,否則內訌太久,天下群豪必來瓜分祁氏,祁鳳翔地處中心,便會落在四面圍困之中。這第一點,我是要他落我手下,好不來算計我們;第二點有些棘手,我現在也看不出他有什麽法子敢行險至此。”他微微蹙眉思索。

蘇離離聽了一遍,仰臉半晌,嘆道:“真是復雜。”

木頭看著她面龐細膩的肌膚,突然一笑,道:“銳王殿下得脫牢籠,心裏只怕郁郁不樂。”

“為什麽?”

木頭溫文爾雅,款款道:“無論他願不願意,總是我把他救出來的。他既然這般傲氣,不受你的好,那就受我的好吧。”

蘇離離的《天子策》,祁鳳翔可以斷然地說不要;然而木頭搶在前面這樣一攪,祁鳳翔卻不能說:“我不出來。”這下落人口實,必是祁鳳翔心裏一大痛,有苦說不出。

蘇離離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仿佛不想木頭這樣涮他,又仿佛有點畏懼他,“你就不怕他報復你?”

“一個人欲成大事,不可一味陰鷙,必要有容人的氣度。我是在幫他磨礪性情。”木頭一臉無害地將一箸土豆絲夾進了蘇離離的飯碗裏,“別光吃糕點,吃飯。”

十月十八日晚,聖旨下到獄中,著祁鳳翔統兵山陜,以擋外寇。祁鳳翔聽了個明白,咬牙謝了恩。他回到府裏,終於氣得摔了桌子上的玉鎮紙。祁泰收拾著地上的碎渣子,心中詫異,不明白主子為何出了天牢卻氣得臉上都藏不住了。

他躬身出門時,聽祁鳳翔低聲吩咐道:“傳信給雍州,計劃變了,就地待命。”第二日,祁鳳翔輕騎簡從,一日夜間到了霍州城。

其時,木頭與蘇離離已優哉遊哉地行到了岐山腳下。莫大親自到山間接應,一路跟木頭述說別後情形。這番鬧騰,竟未損一兵一卒,木頭也禁不住誇了他幾句,加上蘇離離從旁湊趣,莫大那飄飄然的情狀,差不多要騰雲飛仙了。

回到大寨,蘇離離一路走著,卻見寨門都翻新了一遍,疑道:“怎麽?李師爺又推太乙數了?”

莫大道:“可不是嘛,他那天足足推了一夜,早上跟我們說,十二月十九甲子日前後有天劫,很兇險,叫兄弟們都要小心。我不是看他這次一路給我出的主意都不錯,我可不想聽他的。兄弟,哦不,妹子,我跟你說,說來也怪,那次你們走後,李師爺像變了個人,也不整日浸在酒壇子裏了,倒正經了不少。”

蘇離離笑道:“想必是大哥的英明神武感召了他。”

當晚,木頭與李師爺、莫大又湊在一起不知計議什麽。蘇離離睡得半酣時,恍然覺得床邊有人,驚得一下坐起來。待看清是木頭,方松了口氣,揉眼道:“回來了。”說著往裏讓了讓,倒下去又睡。木頭看她一副蒙眬不清的樣子,嬌憨萬狀,擠上床來,合著被子,側身抱了她道:“姐姐,明天我要下山,你和莫大哥他們一起……”

話未說完,蘇離離驟然一個清醒,翻身抓住他的臂膀道:“你說什麽?你不跟我一起?”

木頭輕聲解釋道:“不是不跟你在一起,是暫時小別。”

蘇離離沉默半晌,“你不跟我一起,那我跟你一起下山。”語氣平平,不帶起伏,卻十分堅持。

木頭遲疑了片刻,道:“我下山有事,你跟著我奔波,既辛苦,也不方便。”

蘇離離有些氣惱道:“你總是有事,也不跟我說。我讓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卻沒叫你撇下我去做。你要是再敢偷偷摸摸地走了,看我不把你休了!”

木頭瞧著她橫眉怒目的模樣,沉默中輕聲笑了。蘇離離見他發笑,本是惱怒,心裏卻陡然一酸,聲音微變道:“你還笑我!”她一低頭,狠狠地咬到他唇上,橫征暴斂。

木頭束手就擒,待她透出一口氣時,方摸著嘴唇抗辯道:“你輕點。”

蘇離離抵在他額上微微喘氣,“我要跟你在一起。”

“好。”木頭笑著應了,三分無奈,卻有七分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