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第2/10頁)

木頭冷道:“倘若我不應呢?”

祁鳳翔帶著三分散漫,“別忘了四年前你是怎麽重傷到京城的。此事不了,你別想安寧,昨晚的溫柔鄉也長久不了。”

木頭臉色愈加陰冷,“昨夜四更檐外那兩人是你的人。”

祁鳳翔笑出幾許狎褻,“做這種事需得心無旁騖,才能細品其中滋味。你這樣子豈不大煞風景,想必她也沒什麽趣味。”

木頭終於有些惱了,咬牙道:“再來一人,我便殺一人,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祁鳳翔收了笑,手指點著鐵欄,話鋒一轉,“我要出這牢門是輕而易舉。”

“那你為什麽不出呢?”

“你說呢?”

木頭直言道:“你雖可以出去,卻怕名目不立!我能讓你出來仍然做你的銳王,掌你的兵權。”

祁鳳翔打量他兩眼,“江秋鏑,我把你送到三字谷治傷,不曾跟你講價錢,也不是讓你今日來跟我講價錢的!我已說過,女人的事沒什麽好談的,你我都不是吃威逼這一套的人!”

他這幾句話說得十分決斷,木頭不置可否,默然片刻,卻用目光指點著窗口外,淡淡道:“外面是哪裏?”

“出門右拐下一排石梯,是一個校練場。你再不快些,只怕那匣子已送到父皇的禦案上了。”

木頭轉身就走。

祁鳳翔在他身後懶洋洋道:“只有一種女人我不存他念。”

木頭站住,“哪種?”

“我下屬的女人。”

木頭的瞳仁微微縮起來,也淡淡道:“只有一種男人我殺起來絕不留情。”

祁鳳翔已然笑道:“哪種?”

“搶我老婆的男人。”

祁鳳翔一時哈哈大笑,牢外有大內侍衛聞聲而動。他看著木頭的身影倏忽一閃,直如幻夢般消失在石壁拐角,手指叩著石壁,兀自低聲道:“你比原來有趣了嘛,難怪能討人喜歡了。”

窗外微風不起,月涼如水。

蘇離離一覺睡到二更,在枕上細聽了聽,萬籟無聲,木頭還沒有回來。她爬起床來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覺著非得找點什麽事來做才好。點了半截蠟燭,端到廚房灶台上,將一只大紅薯削皮切丁,和上稀薄的面漿。燒熱了油,用竹漏勺舀一勺,浸入油裏炸至面色金黃,便是一塊外酥裏糯,香甜可口的苕餅。

她撈起來瀝在竹箕裏,又炸第二個,心裏卻有些七上八下。炸到第四個時,聽得院子裏似有木葉飄落的聲音,她放下勺子就跑了出去。木頭一身黑衣站在檐下,見她出來,微笑道:“炸什麽東西,好香。”

蘇離離細細打量他兩眼,方跑上前去抱了他的腰道:“怎麽去了這麽久?沒事吧?”

“沒事,甩幾個在後面追的人,繞了一圈耽擱了時間。”他解下背上的包袱,打開,仍是那個烏金匣子。

蘇離離疑惑地望著匣子,木頭撫著匣子道:“他不要。”

“為什麽?”

“他不要你的東西。”

蘇離離望著匣子有些默然,愣在當地。木頭也不再說,只陪她站著。

這本是祁鳳翔接近她的目的,他費盡心機地找到鑰匙,她費盡心機地隱瞞抵賴;如今她情願雙手奉上,他卻拒不接受了。蘇離離有些豁然開朗地了悟,卻又有些不明所以地悵然,站了半晌,微微一嘆,正要說話,忽然聞到一股焦煳味道,跺腳道:“糟糕。”

蘇離離跑回廚房時,見那塊苕餅已炸得焦黑,忙撈起來磕掉。木頭也慢慢跟進來,將匣子放在桌上,洗凈了手,拈了一塊她炸好的苕餅咬了口,道:“這是什麽做法,怪好吃的。”

蘇離離兀自倚在灶台邊,看著新放入油鍋的竹勺和餅子,緩緩道:“木頭,你能把他弄出來嗎?”

木頭靠在門邊,吃著那塊餅子,舔了舔唇,淡然道:“可以,最遲十月二十,他會出來的。”

蘇離離緩緩倚過去站了。木頭見她面色不豫,便笑了笑,將那半塊餅遞到她嘴邊,蘇離離張嘴咬了一口,嚼了會兒,咽下去方道:“這是以前在梁州街頭見著的一種做法,簡單又好吃。剛才看見這裏有紅薯,突然想起來,就做來試試。”

第二天,蘇離離要他把大門上的匾摘下來,卻撫著“蘇記棺材鋪”那幾個大字發愁道:“這塊匾可怎麽辦好?扔了怪舍不得的。”

木頭說:“劈了當柴燒吧。”

蘇離離怒道:“這是我店子的名牌!”

木頭湊近,細細看了看那字,道:“我家以前有一塊匾,是皇帝寫的。當日我父王取下來砸了,也沒見怎麽舍不得。”

蘇離離“哼哼”一笑,“誰家沒有皇帝的匾了,我家還有兩塊呢,我爹說那字沒他寫得好。再說了,皇帝寫的匾能有我棺材鋪的好?”

木頭看她臉色不善,唯諾道:“那肯定是比不上的。”思之再三,終於把這塊匾扛到程叔墳邊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