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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鳳翔眼睛一眯,淡淡打斷道:“到底什麽話?”

蘇離離見避不過,心一橫,“他知道我是誰,我說……”她看一眼歐陽覃繼續,“我說那個什麽已經在你手裏,鑰匙在時繹之那裏。當然他沒信,說你肯定會殺了我的,於是打了我兩巴掌……又說我生得不錯,你對我那個……然後……歐陽先生就跳出來了。”

祁鳳翔聽了,臉色未變,氣質卻深沉了。不再看她,轉頭對歐陽覃道:“歐陽兄等在這裏,就為了說這個?”

歐陽覃正色道:“我不是想用這點事要挾你。昔日陳北光召我,我不肯前去,蓋因陳北光好謀寡決,不足成事。這些日子觀察良久,祁公子仗義禮賢,謀略出奇,正是亂世之主,覃折服之人。”

祁鳳翔並不應允,反淡淡道:“我可以引薦你給父王,你素有名望,定能博個功名。”

歐陽覃勃然變色道:“我若是為功名又何必找你。你不信我,那便當我沒說吧。”說罷,轉身就走。

祁鳳翔見他轉身,緩緩道:“歐陽兄有心助我,我卻之不恭。”

一路回到營裏,祁鳳翔正眼也不瞧蘇離離,徑自將歐陽覃引去見各級將領,相談甚歡。蘇離離在大帳悶坐到要睡覺時,祁鳳翔進來了。他撩衣一坐道:“把手給我。”

蘇離離老實地伸手過去,兩股真氣緩緩從太淵突入,匯於膻中。她心思不定,也不能跟著他的真氣意想,躊躇片刻,小聲問:“你會不會殺我?”

祁鳳翔真氣驟然一亂,在她氣脈中一躥,蘇離離“哎”的一聲,祁鳳翔瞬間甩開了手,怒道:“你怎麽天天就琢磨著我要殺你?我要殺你讓你躺那城門外就完了,費這麽大勁兒救你做什麽?”

蘇離離低眉辯道:“我只是害怕。倘若趙無妨真的那樣傳言出去,你父親兄長必定要問你,你為了自保,難免不會殺我滅口。”

祁鳳翔冷笑道:“原來你也知道。要真有個萬一,也是活該。自己把生死看開些吧!”說罷一摔帳簾子,出去了。

那晚蘇離離睡得極不踏實,夢裏許多人來往奔逃,都看不清面目。夢境虛浮而淺淡,雜亂無章,仿佛寂靜中有那麽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細弱的金石相撞聲直透入心裏,她猛然醒轉,正是下半夜寅初時刻。

蘇離離頭臉都是細汗,慢慢爬起來就著盆子裏的熱水洗了把臉,靜坐片刻,卻不想睡了。慢慢穿起衣服,忽聽有十分輕微的腳步聲從帳邊走過。她也不點燈,踱到帳門邊將帳簾揭起一道細縫向外看去。

有三人從前面弓身躡腳而過,摸向祁鳳翔的大帳。不遠處也有人影晃動。蘇離離心裏納悶:這是做什麽?見那幾人將什麽東西沿著大帳潑了一周,蘇離離猛然想到他們是要放火,便一把掀開帳簾,喊道:“喂,你們在幹嗎!”

那幾人頓時望向她,瞬息之間,白光一閃,竟是劍刃劃過,已被斬殺了一人。歐陽覃仗劍縱身向前與諸人鬥在一處。那剩下幾人中有人吹燃了火折,就地一扔,祁鳳翔的大帳頓時燒了起來。

那幾人大叫:“火起,火起!”

立時,營中四處都放起了火。

歐陽覃望向蘇離離喊道:“還不快跑!”

蘇離離轉身往帳後跑去,不知是不是因為黑夜看不清路,她竟然找對了方向,出了大營,一腳坐到草叢裏,便見前面四營皆亂,火光沖天,人影紛雜,分不清誰是誰。盞茶時間裏,蘇離離似過了千萬年。

火光之中,十余騎殺了出來,漸漸走近時,她看見為首那人像是祁鳳翔。因為不那麽確定,她也不敢輕舉妄動。那人策馬逡巡,四面瞭望,對著曠野喊了一聲。蘇離離當即大叫:“這裏。”

祁鳳翔縱馬過來,臉色嚴峻,伸手給她。蘇離離踩了馬鐙坐到他馬上,低聲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祁鳳翔略一回神,也低低道:“嗯?不知道,感覺吧。”

隨即將馬韁一拉,那馬穩穩地跑了出去。

蘇離離覺得他氣息不勻,有些不同以往的沉默。約行了一炷香時間,前方一帶波光,又到江邊,岸沿泊著一艘小船。祁鳳翔直將馬停在岸邊平地,抵在她耳邊道:“這是渭水上遊,你跟著應文過去,我讓他送你回家。”

蘇離離聽他呼吸沉重,側過身目光一瞥,一支折斷的箭杆隱沒在他胸腹的衣料裏。蘇離離一把攀住他的臂膀,看那箭杆,顯然箭頭就刺在他身體裏。祁鳳翔見她看著那斷杆,竟笑得溫柔,“我這報應來得快吧。”

蘇離離死死抓住他的手臂,“這個怎麽弄出來?”

“現在拔不得,我還有事。”

蘇離離急切地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映著波光,有些浮動的光彩在流溢,平靜坦然而不失堅決。她霎時有些脆弱,哀柔道:“我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