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前到以後,一夜間擁有(第3/9頁)

阿姜點點頭:“你去吧,也要注意安全。”

杜宴清起身鉆出帳篷,很快又返回,對葉余生說:“其實你去羅馬之前,我告訴他你在北山花圃,那晚,他還來看過你,車就停在花圃外的草地上,他在車裏睡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走。”

他竟然知道她在花圃?她想起最後那通電話,以及她的手機遺失之後再找回來,發現撥過他的電話。她好像想到了什麽,但不能確定,無論如何,她都要去試一試。

阿姜開車往返奔波了一天,很快便和衣進入夢鄉。葉余生輕手輕腳走出帳篷,順著記憶,按照手機裏的指南針,朝花圃的後山走去……

在花圃生活的那段時間,她對後山的情況略有熟悉,除了亂石叢和荊棘林,還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水潭,旁邊野生了三株桃花,她自己給那個水潭取名為“桃花潭”。

曲徑莽林,山谷裏不斷傳來鳥被驚擾撲哧著翅膀驚起的聲音,還有她腳踩到地上枯枝的聲音。順著手電筒的光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裏走著。撥開樹枝、藤蔓和荊棘,顧不上皮膚被劃破的疼痛,她心中唯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他,使她無懼無畏。

當她離桃花潭越來越近時,她敏銳地發現,周圍的樹叢有被重物壓過的折痕,樹梢或被折斷,或整齊得倒向一邊,她頓時信心十足,看來判斷得沒錯,他一定就在這附近。將兩支手電筒一齊打開,朝前方照去,眼前是生長交錯的荊棘叢,她只能用手去抵擋住,艱難地走。

穿過荊棘,終於,她借著燈光,隱約看見在水潭的中央,一個紅色的巨大漂浮物,那不是別的,正是滑翔傘!她的目光瘋狂地搜索他的身影,低聲呼喚:“臨樹,臨樹!我來了,我來找你了……”

她順著水潭跑,水邊的草長得極高,稍不留意就會滑進潭裏,她顧不上這些,她確定,他如果不在附近,那就在……水裏……繞到離滑翔傘最近的位置,她將手電筒高舉,光線一齊對著,隱隱約約間,似乎看見漂浮的滑翔傘上面,有一個人的身影漂趴在上面,她睜大眼睛,仔細看,沒錯,她已經看到來自他手表鏡面的反光。他沒有落水,真好。她幾乎喜極而泣,朝那個身影高聲喊:“臨樹,臨樹!”

黑色的身影並沒有用動靜和聲響來給她回應。她伸手在口袋裏尋找手機,卻沒找到,不知半路上丟在哪兒了。聯系不上外面,無法求助,她也不能就這麽等著,更不能丟下他再返回營地。

她距離他的位置,隔著大約三米的水程,還好,她略會點兒遊泳,先想辦法把他救上岸。

她將手電筒夾在樹枝上,光朝他照射去。脫下大衣和長褲,一入水,就被冰涼沁骨的潭水給驚出寒顫,鼓足氣,向他遊過去。慢慢靠近他,看清他整個人都伏在滑翔傘上,真的是他,她握住他的手,他還活著,眼淚刷得一下就落下來了。

“臨樹,醒醒,我們一起回家。”她用手拉住滑翔傘的一角,再向岸邊遊。過程很吃力,也耗費了她大部分力氣,慶幸的是,滑翔傘沒有被樹枝掛上,她很順利地將滑翔傘拖到岸邊,再抓住他的左臂,將他拉到她的肩上,他所有的重量都傾過來。

拼進全力遊上岸,她和他一齊重重地倒在岸邊的草叢裏,此時,她已精疲力竭,恨不得將全部的力氣都花完了。如果不是真做到了,她根本無法想象自己能徒手做這些事。

她只覺得天旋地轉,支撐著將放在一旁的大衣給他蓋上,虛脫地倒在他身邊,兩相依偎,右手和他的左手緊緊地十指相扣。

她的耳邊,仿佛傳來十四年前,她和他一齊大聲背誦的那首詩,聲音一直在回蕩: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碎,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那時在她看來,最好的愛情,就是,你之後,我對別的異性再無幻想。活著,同床以眠。死去,棺槨合葬。墓碑上寫著,這是兩個一生都只愛對方的人。

十五初展眉,願同塵與灰。

阿姜曾不解地問她:“當年在福利院時,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他對你這樣一往情深,以至於這麽多年,他一直都在找你,從未有一刻放下過你。這世上每天都有人愛上另一個人,可又能有多少愛和動心,持續十四年?”

她竟結舌地回答不上來。

是啊,她憑什麽呢,憑什麽配得上他的喜歡和期許。她只是這蕓蕓眾生裏,再尋常不過的蘆葦雜草般女子,而他,有如遠古時翺翔天地間的大鵬。

這個問題,梁赫也問過任臨樹。

“老板,鵲鵲她為你做過什麽事,讓你這麽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