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前到以後,一夜間擁有(第4/9頁)

“以前為我,不過現在不為了。”他的回答。是梁赫轉告她的,令她難過。

……“哥,你說,我們長大以後,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靠在一起看星空?我記得我媽說人會變的,小時候喜歡的一切,長大後,都會否定到不屑一顧。”她和他頭頂抵著頭頂,躺在福利院的天台上。

“人之所以長大,就表現在對某些事物學會舍棄,以及對剩下的部分能夠執著地用畢生去追求。”他舉手柔柔她的頭發,說:“我們鵲鵲就是剩下那部分。”

“不,不是剩下的那部分,是——全部。”她甜甜的抱怨。

倘若後來,他沒有被領養,他們都留在福利院裏成長,讀書,走入社會開始工作,過著再尋常不過的人生,也許他們已經結婚生子了,像很多青梅竹馬的戀人一樣。可是他從一出生,就注定是任道吾的兒子。我們永遠都沒法改變自己的出身。

但那段記憶,是他們彼此封存的最美好的一年。

莉香說,所謂愛情,只要參加了就是有意義的,即使是沒有結局。你愛上一個人的那個瞬間,是會永遠永遠留在心裏的。這都將會變成你活下去的勇氣,而且會變成你在黑暗中的一線曙光。

他就是掌燈將她照亮的人。

回憶如梭。

山林寂寂,遠處的天空泛起了白。

2/“你跟我說話了,你跟我說話了,你跟我說話了。”

“葉余生,葉余生......”杜宴清試著喊她的名字,用手掌心推了推她。

眼前的她,臉上、脖子上和手上,只要是沒有被衣服覆蓋住的地方,都布滿刺傷,令人觸目驚心,一道道深深淺淺的血痕,難以想象她沒有任何防禦地穿越一片荊棘林。

杜宴清脫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將她扶起,她的臉色淒白,嘴唇發灰,額頭卻滾燙。

迷糊中,她在呼喚任臨樹的名字。

杜宴清咽了,撫慰她:“他沒事,別再擔心他。醫生馬上就到了。”

隨即,梁赫和阿姜帶領救護醫生趕來,擡著兩張擔架,直到任臨樹和葉余生被分別擡上擔架時,他們緊扣的手才分開。醫生一路對兩人進行生命體征檢查,任臨樹心率平穩,表面無明顯外傷,造成昏迷的具體原因要進一步檢查才能確定。而葉余生,至少看起來情況要更糟糕,高燒、體表傷痕累累,有可能是受涼和疲勞過度引起的,但要是傷口感染所致,那就要危險得多。

梁赫謝天謝地道:“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老板沒事就好,兩個人都要平安啊。”

“這都沒摔死?也真是見了鬼!”趙裁探出腦袋,有些不安地說。

李厲用不容反駁的口氣說:“趙部長,請你馬上撤銷你所準備的訃告和通稿!我們老板活著,他還活著!”

遠處自願參加搜救工作的千樹員工,聽到李厲的話,紛紛喜極而泣,奔相告之。在救援的四十個小時裏,李厲看到了整個千樹上上下下齊心的凝聚力,除了趙裁這種害群之馬。

救護車隨時待命,很快,任臨樹和葉余生一齊被送上救護車。

車門“咣”地關上,阿姜望著失神的杜宴清,問:“我為我的好朋友性命攸關而提醒吊膽,你呢,你是不是喜歡她?”

“被你看出來了。沒錯,我喜歡葉余生,第一眼見她時,她穿著灰姑娘的藍裙子站在熙熙攘攘的馬路邊,那時也像現在這樣,救護車響起。那時,我就已經喜歡上她了。”杜宴清亂了陣腳,不知該怎麽描述晦澀的愛慕。

“但她永遠都不可能喜歡你。她和他的那一年,是與旁人終生都不能相抵的。換句話說,她寧可和任臨樹過一朝一夕一年一歲,也不會將就和你過一輩子。”阿姜篤定地說。

杜宴清不信:“那倒不見得,別忘了,她可差點就嫁人了,我的條件,還不至於比某位婚慶司儀差吧。”他話中所指的是管川,看來也是在了解葉余生的過往上下了功夫。

“你說管川?今非昔比,那時任臨樹還沒有和她相認,更未表露心跡。再說,經歷這場浩劫,十四年的離別,還有生死都沒能分開他們,你認為還有什麽能拆的散?”阿姜看了一眼杜宴清,又加了一句,“其實,原本是我扮灰姑娘的,我和她換了下角色,所以小醜是我。”

杜宴清向車子走去,發自肺腑地說:“不行,還是放不下她,我得去醫院守在她身邊。”

阿姜愣愣地站著,真弄不明白自己竟會對杜宴清一見鐘情了,更荒唐的是,杜宴清喜歡的,卻是葉余生。

情愛無外乎,我愛你,你愛她,她愛他。

但,有一點阿姜和杜宴清是一樣的,那是他們兩人之間,唯一的共性,那就是,他們都喜歡葉余生。

救護車裏,葉余生慢慢睜開眼,身體無力,頭腦發熱,她使勁力氣轉過頭,四下尋找任臨樹,當她見他戴著氧氣面罩,沉靜得猶如睡夢中,她擡起手,努力,再努力去夠著他的手,輕輕一握。刹那間,天地都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