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花欲含苞風欲摧(第4/6頁)

看君王目光,於他定是有期許的,心底驀地想起那日遊獵,君王一句“恪,英果類我!”不禁心上生寒。

這戰火不曾燃燒到他,可他卻已無形中占據了這方戰場的有利之地!

承乾青雀之鬥,若無稱心,許不會這般難以收拾,如今晉王、魏王之爭,他又於暗中言語挑撥,似是無意,實則有心。

他教唆晉王狀告魏王,先鬥倒魏王,那麽剩下晉王,便好收拾了。

真真高手!

正自思想,卻聽李世民道:“傳長孫大人。”

說著,便對向自己:“惠,你且先退下,朕與長孫大人有要事商議。”

徐惠斂襟,微微施禮,轉身而去。

但,徐惠卻並未急著離去,適才,李世民一句李恪,令她心中頓覺不安,想李恪如此念念不忘故去的楊淑妃,心中多少是恨著先皇後的吧?

既是如此,若真真令他得勢,日後,又豈會放過皇後的孩子?

想來不禁掩唇,驚悚感覺漫遍全身。

“徐充容。”

左思右想、暗自出神中,已過許久,一人聲音淳厚,恭聲道。

徐惠這才回神,但見長孫無忌一身官服,正站在自己身前,微笑而望。

徐惠連忙理清淩亂的思緒,回一聲:“長孫大人。”

無忌依舊微笑,他的笑,那般溫潤:“陛下急急召臣入宮,定有要事,待見過了陛下,再與充容一敘。”

“且慢。”長孫無忌正欲走開,徐惠卻叫住了他:“惠有話要與長孫大人說說。”

眼神向殿內一瞥,極快的一瞬,卻用意深深,無忌略一怔忪,隨即領會:“是。”

邊說,邊與徐惠走開,徐惠吩咐了侍從暫且勿要稟報。

與無忌行至殿外偏僻處,小心四顧,無忌望女子一身煙紗籠色,緋紅便有朦朧美感,更襯得那身量纖麗,柔不禁衣。

秋暮低垂,如此背影,真真令人迷惘。

曾經,妹妹的背影,亦是這般風儀端靜的!

心中不由生悲,面上卻依稀帶笑,須臾,徐惠方緩緩回身,眼色中似有猶豫:“長孫大人,有些話,惠不知當說不當說,說了,也不知可有人相信?”

無忌殷殷道:“充容且說,臣信。”

徐惠略有一怔,隨即隱去,是啊,長孫大人乃先皇後親兄長,便因著這番,他亦會相信自己吧?

惘然一笑,道:“適才,魏王與晉王皆去見過了陛下。”

說著轉身至石椅邊坐下,秋葉簌簌,凋落如星,女子撚起一片,輕輕旋轉:“而在這之前,我卻見到了吳王與晉王。”

無忌一驚,女子側影依舊如雲,靜淡安寧,卻驚起滿地落葉紛揚。

徐惠緩緩轉眸,鄭重將園中所見所聽一一說與了無忌。

長孫無忌正自驚異,徐惠便又道:“長孫大人又可知……當日我又是被何人綁走,那稱心……又是何人安插在太子身邊的?”

無忌身子陡然一震,雙目圓睜,望女子眼神幽幽,意味深長,又怎還需說明?

徐惠起身,嘆息道:“惠知,女子不可幹國政,可……可惠亦不願眼看著一些人的陰謀得逞而坐視!適才,陛下言語中……似有立吳王之意!”

無忌又是一驚,不及言語,卻見徐惠目光誠懇地望向自己:“故,長孫大人,還請務必阻止陛下才是。”

無忌猶疑道:“為何充容不向陛下直言?陛下亦會相信。”

徐惠垂首,雋麗清眸劃過憂傷一縷:“惠,實不願陛下再傷了心。長樂公主去世,陛下傷心至極,郁郁寡歡,又逢五殿下和太子之案,尤其是太子……陛下是傷透了心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還有兕子……”

說著,一雙水眸晶瑩欲滴:“自太子走後,兕子的病亦更加重了,陛下日日憂在心上,禦醫私下與我說,不知……兕子能否熬得過今年……”

終於淚下,想自己初見兕子時,是怎樣活潑可愛的女孩?可如今,小小年紀,卻要纏綿病榻,受這等苦楚,怎不令人心酸?

無忌亦有傷感在心,幽幽嘆息:“麗質去時,他已然如此,若是兕子……”

“所以還請大人務必要顧全陛下,切莫令他再傷了心。”徐惠打斷無忌,目光殷殷流情:“吳王之事,便勿要點破了,況,惠亦曾答應過恩人,不對陛下說起。”

無忌無奈點頭:“好,臣自有分寸!”

“多謝大人。”徐惠一禮,無忌連忙扶住,擡眸之間,那含淚美目,更似那曾熟悉的一雙。

與徐惠並不敢久留,連忙快步趕去李世民處,進殿,李世民便屏退左右,卻是許久不曾言語。

因有徐惠先言,無忌多少心中有數,只等李世民開口。

君王緩緩靠在軟榻上,終究疲累地道:“無忌,你與朕乃生死之交,情非尋常,你我不僅僅是君臣而已,故,朕也無需過多鋪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