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前塵舊事動心腸(第3/8頁)

侍人宮女匆匆去了,長樂公主亦道:“徐婕妤,這突然是怎麽了?”

公主亦是由心的關切,徐惠很想回她一個安然的笑容,可那巨大的痛楚席卷著她,令她不得言語。

那痛,是剜入肌骨、刺進心髓的疼!

再也顧不得儀態,伸手抓緊李世民深紫色衣袍,顫抖的身子,緊緊挨在他健碩的胸膛上,那種安然感覺,似能緩解幾分腹中的痛般,她靠著他,盡量忍住,不發出痛苦的聲音。

然而他的身子亦有些微顫抖,擁著她的手,在她肩頭緊扣:“惠,可好一些嗎?”

她點頭,可身子抖動明明越發劇烈,李世民向外大吼:“禦醫,怎麽還沒到?”

說著,便見兩名禦醫匆匆跑進殿來,神色慌張。

李世民欲起身,徐惠卻緊緊拉住他,目光如同秋水漾開流波叢叢,一雙眸中,有隱隱惶然。

李世民心中一動,望著她拉住自己的手顫抖如劇,卻力道深重,顯然是用盡了周身之力,連忙坐下身子,緊緊反握住她的手。

她眼中流水,似有些微安定。

李世民望著禦醫慌忙地診治,腦中卻無端憶起那愁雲慘霧的一天!

那天,他永遠失去了無憂!

心底驀地一疼,握著徐惠的手,倏然加力!

那深深眼眸中,是痛與悔的交纏,似還有一絲憂慮,縷縷擔心!

擔心她亦會這樣地離開自己!

長樂公主望著父親焦急面容,父親已許久未曾這般情動、這般糾痛!

將兕子拉到自己身邊,望著床上痛苦掙紮的女子——

徐婕妤,你定要好起來,萬萬不可再有事!否則父皇……

不敢再想下去,母親才離世的那段歲月,李世民的消沉與頹敗,令人至今不忍回想!

想著,竟滴下兩行清淚,低頭望向兕子,微微一驚,只見兕子異常安靜地望著禦醫的一片忙碌,烏黑的眼裏,亦有淚水幾欲滴下。

(1):出自《孟子•告子章句上》:仁是人的心靈,義是人的正路。放棄了正路而不走,喪失了善良之心而不知要找回來,可悲得很啊。

兩名禦醫診看良久,互相對視,眼神交換間已有結論,卻皆是眉心凝結,不知如何啟言。

李世民目光聚凝在徐惠身上,因著巨大的疼痛,徐惠已然昏厥過去,李世民追問道:“徐婕妤究竟是怎麽了?這些日本是大好了。”

兩禦醫互看,仍是不知如何啟言,長樂公主乃心細的女子,忙道:“可是有難言之隱?”

一句,似提點了李世民,連忙擡頭,望向站在一邊的禦醫,巍巍天子,肅然冰冷的目光,直令禦醫身上一抖。

李世民盯著他們,並不言語,犀利的眼神,那經了風霜雕刻的臉,看在人眼裏不覺生威,不怒自有威嚴。

禦醫終是承不住這樣的迫視,連忙跪在地上,年紀稍長的禦醫磕頭道:“回陛下,徐婕妤……徐婕妤乃是服用了蠶蛻紙燒成的末,而……而致小腹疼痛!”

李世民凝眉,追問:“蠶蛻紙為何物?”

兩名禦醫再度相視,另一位年輕些的便索性道:“回陛下,將蠶蛻紙一尺,燒成末,再以酒送服,便……便會……”

話到嘴邊終究難以出口,李世民目光如炬,欺上前一步,那如同天降之劍的目光,即使未曾接觸,亦能感覺到它的寒冷:“便會如何,莫要吞吐,閃爍其詞!”

手指落在年長禦醫身上,命令道:“你說!”

年長禦醫雖低著眼,余光卻能依稀得見李世民動作,知他手指自己,本便顫抖的身子,更微微一晃,隨而道:“陛下,這……這便會令……會令女子……終身……絕育!”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卻有如一把尖刀紮進李世民心裏!

一邊長樂更是輕輕掩口,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

“什麽?”李世民沉聲問,不置信的眼神倏然凝結了至寒冰刀,一刀刀割在兩名禦醫身上。

禦醫連忙叩首:“陛下,可是……這徐婕妤正在養病期間,並不會飲酒,又怎麽會……怎麽會……”

似乎提醒了李世民,李世民忙向殿口吼去:“韻兒!”

韻兒聞聲而來,但見君王目光如霜,立時便寒了身子,跪下道:“奴……奴婢在。”

李世民一步奪在她身前:“近來婕妤都會吃些什麽,去將禦廚、傳膳,還有陪著的宮女內侍通通傳來!”

韻兒嚇得全身直抖,忙著應聲去了。

李世民自從登基,向來平柔,如此這般的陣勢著實少見,兩名禦醫不敢擡頭,只聽李世民音色已沉下了不少,低聲問:“婕妤身子可有大礙?”

年長些的忙道:“回陛下,除……除日後皆不可育外,這次痛過了,好生休養,並無大礙!”

李世民點頭,揮一揮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