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縱有笙歌亦斷腸(第6/8頁)

華衣男子笑道:“我看殿下倒也不必這般在意,一個女子,想也掀不起什麽浪來。”

李泰起身走至華衣男子身邊,細長的眼,爍出一束冷光:“掀不起浪來?你可記得太上皇妃尹德妃嗎?”

那男子仍舊微笑,輕輕拍了拍李泰肩膀:“終也不過如此,能奈當今陛下如何?”

一句似消下了李泰許多悶氣,可眉心仍舊緊擰:“可是……有人指點,便不同了!”

華衣男子倒坐下了身去,仍是漫不經心:“我看殿下是多慮了,與其擔心那沒來由的,倒不如做好自己。”

“做好自己?”李泰轉眸望向男子:“如何做?”

男子微微擡首,眸光清澈卻猶似寒冷的冰潭,沒一點溫度:“便連太子都知道陛下好才,殿下難道不知嗎?殿下之才,怕非太子可比吧?與其寄望於人,不如訴求於己,殿下以為……如何呢?”

李泰一怔,旋即便露出贊許笑意,興然地沖華衣男子一揖:“你是指……”

男子放低了聲音,輕道:“如今我們要做的,可不是與他針尖麥芒地鋒芒畢露,而是要韜光養晦、以靜制動!”

“以靜制動?”李泰重又結起眉心:“可他向來並沒什麽動靜。”

“噢?”華衣男子輕佻一笑,眼似光劍:“既是如此,殿下適才又在擔心些什麽呢?”

不待李泰開口,男子便重又鄭重了神色:“誰又敢說,那……便不是動靜呢?”

李泰一怔,確是如此!如今不論大哥如何做,他要做的怕只是做好自己,方能決勝千裏,以圖長遠之謀!

再望男子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含露殿,琳瑯雕窗、翠羽朱桓,平澈如鏡的青磚地面,映著繁碌來往的人們,徐惠只茫然地坐在殿閣中央,素衣淡容,與這華貴殿宇顯得格格不入,時至於此,她甚至仍只覺是夢中一般,並不真切。

韻兒自香苑隨來,又配了侍女四人,婕妤,只是一夜之間,眾人的眼神,仿都變作了疑惑而艷羨非常的樣子。

徐惠倚坐在藤椅上,一侍女舉著一瓶新摘廣玉蘭走過眼前,新綠的葉,托襯純白色的廣玉蘭,淡香清遠,不是桃李那般濃烈,卻是極舒心的。

徐惠這才有了些興致,柔聲道:“慢著。”

只是輕柔的一句,那侍女卻是一驚,回身之間,手上木然一抖,一瓶花枝,倏然跌落在地,只一瞬間,那淡淡廣玉蘭的香,便流落於一泊清水之中,紋瓷花瓶亦便做滿地碎片。

侍女大驚失色,面色張惶地拜下身去:“奴婢該死。”

一聲之後,殿內俱靜,盡皆向此處望過來,徐惠起身,望著侍女恐慌的模樣,和旁人亦有驚慌的眼神,微微凝眉:“不過打碎個花瓶,重新換來便是,如何要如此驚慌?”

侍女將頭深深低著,竊竊而應:“是。”

徐惠將她扶起,那侍女隨著起身,卻仍不敢擡頭望她一眼,徐惠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侍女神色仍是惶然,顫聲道:“奴……奴婢香冬。”

“香冬?”徐惠聲音柔婉清越,微微淺笑:“我只是叫住你,你何以如此慌張?”

香冬垂首,略顯瘦弱的身子,不安地顫抖,卻只是不語。

徐惠輕輕嘆一口氣:“罷了,去忙吧。”

香冬一應,忙低身撿拾滿地碎片,徐惠望著,心中卻有莫名悲傷,那碎落一地的瓷片,繁華時,可曾想到今日殘敗?

舉首環望這貴華宮閣,亦有悵惘流連在眉心深處——這裏,怎樣看,也只覺並不屬於自己!

“娘娘。”韻兒自身後輕聲報道:“慕雲求見。”

慕雲!

徐惠清眸一斂,忙道:“請。”

又是慕雲,這一切疑惑的起源,每一次疑惑之時,帶來更深疑惑的女人,果然,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同樣的柳眉彎笑,風儀姿雅,禮數卻是不同,慕雲恭敬低身,盈盈拜道:“慕雲參見婕妤娘娘。”

徐惠緊緊凝望著她,目光拂過處,一抹冰涼:“不必多禮。”

慕雲起身,卻望見徐惠不同平日的清冷目光:“真要說起,我可還要多謝你的巧心安排呢。”

慕雲一怔,一瞬心慌,盡皆斂在微微笑意中:“娘娘這話,慕雲可聽不懂了。”

徐惠冷冷一笑:“是嗎?該我的便是我的,不該我的,如何安排,我亦不會取。”

慕雲微微凝眉,徐惠不若往日的倔強神情,倒令她一時怔忪,正不知言時,韻兒卻又自殿外奔來:“娘娘,楊夫人到。”

楊夫人?徐惠正自迷惑,楊若眉卻已然迎身而入,青色薄軟絡紗衣,隱約白皙玉臂,純白色抹衣織裙,針繡繁密,然迤邐裙裳,卻不及絕色女子半分顏色,傾媚的容顏,絲毫未有歲月的無情痕跡。

徐惠恭敬道:“見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