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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腦子此時其實不甚清明,靈魂和心完全遊離了她的軀殼,她只是本能地點點頭,“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少頃,芳菲也來了,一身名裝,儀態萬方地走進了婚紗店。她是來給四月道賀的。不知為什麽,四月看著新婚的妹妹愈發的恍惚起來,精致的妝容,閃耀的珠寶,優雅的舉止,包括臉上恰到好處的笑容,都跟過去那個純真甜美的小妹芳菲相去甚遠,以至於芳菲說了些什麽,四月完全沒聽進去。

“姐,你一定比我幸福。”芳菲說這話時,不知道帶著幾分的誠意。當時姚文夕和李夢堯被店員小姐請到外面去喝咖啡了。

“哦,是嗎?”四月心不在焉,表情有些漠然,說出的話也絲毫不帶感情色彩,“芳菲,你該知道的,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幸福。”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只是……”芳菲嘆息地搖搖頭,有意無意地撥弄著指間碩大的鉆戒,百無聊賴的樣子,“結婚一個月了,他沒有進過我的房間,你相信嗎?”

高速公路上,費雨橋將車開得飛快。約好了要跟四月去婚紗店試禮服的,結果從榆園返回的時候因為路上塞車,恐怕趕不上了。

他是去見德叔的。其實這時候他跟德叔見面,氣氛不會有多好,但德叔最近身體不適,他於情於理都得去看看,而且結婚這樣的大事怎麽著也得跟他報備一下。德叔到底是他的養父,不管兩人的關系惡化淡漠到什麽地步,面子上總要過得去的。

“不過是莫雲澤結婚沒請您觀禮,您就給氣成這樣?”

費雨橋現在跟陳德忠說話,已經沒有從前的卑恭。不是他不知恩圖報,而是被利用這麽多年而蒙在鼓裏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陳德忠的氣色確實不大好,半臥在躺椅上,神情落寞。

“雨橋,如果你是來嘲諷我的,你現在可以走了。”說這話時,陳德忠是看著窗外的,園子裏的白茶花開得有些敗了。

費雨橋笑著坐到陳德忠對面的紅木太師椅上,“德叔,您是這麽看我的嗎?不管怎麽說,您一路扶持我到現在,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其實我是有些吃醋,一直以為您把我當兒子,沒想到您心裏還有另外一個兒子,而且是真正的兒子。”

陳德忠這才慢慢轉過臉,看著費雨橋,表情平靜淡然,“你有什麽好吃醋的,你不是娶到了莫雲澤的女人嗎?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你贏了,我祝賀你。”說著眉心微蹙,又道,“不過雨橋,如果你爹媽知道你娶了莫敬池的女兒,他們會在泉下流淚的,血海深仇,到底是抵不過一個顏四月。”

費雨橋漸漸斂起笑容,“我愛她,德叔。”

“是啊,你愛她,愛情這東西……唉,實在是太可怕,我當年就是因為相信所謂的愛情才落到孤苦一生的下場,雨橋,說句不中聽的話,女人的心比海還深,我斷定顏四月愛的不是你,這樣的愛情和婚姻能幸福嗎?如果你們真是兩情相悅,那德叔也不會多說什麽,只要你能幸福,仇恨是可以放到一邊的,可是……”

“我愛她。”費雨橋重復。

陳德忠跟他對視兩秒,別過臉,擡起手,“好,算我什麽都沒說,你可以走了,紅包我過兩天叫人給你送過去,但婚禮我是去不了了。”

費雨橋忽而又微笑,“德叔,其實我最想得到的祝福就是您的,不管我們之間存在什麽芥蒂,我最在意的是您的態度,您知道的,我一直把您當父親看待。相對於我那些疏遠了的叔伯和姑媽,您是我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

說這話時他的表情極認真。

陳德忠也很認真地看著他,語氣不緩不急,“雨橋,難道到這個時候你還懷疑我對你的真心嗎?我是發自內心地希望你能幸福,可顏四月不是你命裏的人,她給不了你幸福。我活了這麽大把年紀,愛情或者婚姻我比你看得透,雨橋,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

“德叔,人生有後悔自然也有無悔,當認定一個人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可即便如此還是不改初衷,那這就是無悔。人這輩子真正能讓自己無悔的事並不多,我只知道如果我錯過四月,我會悔恨終身……”

“好好好,你既然這麽說,我再多說也沒用。不過我還是提醒你一句,給自己留條後路。你應該知道你跟顏四月之間不僅僅是家仇,還有梅苑當年那場火。我斷定你是瞞著她的,可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你最好有這個思想準備。”

費雨橋頗不以為然,“德叔,多謝您的提醒,不過我已經告訴她了,我跟她之間沒有秘密,您盡可以放心。”

陳德忠微微頷首,笑了笑,“如此,便再好不過。”

話雖這麽說,可他的表情分明是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