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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並不能保證自己一定會愛上你,我沒有這個把握,你用一輩子的時間來下這個賭注,未免太冒險了吧。”

“四月,我們每個人從出生到老去,都要面臨各種各樣的賭注,每個人不管自身的角色是什麽,其實質都是賭徒,事業、愛情、婚姻,試問哪一樣不是賭博?贏或者輸都是宿命,既是宿命,就順著自己的心去下賭注好了,有什麽好顧慮的。”

“其實,我嫁給你的目的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讓他死心。唯有他死心,我妹妹芳菲才有獲得幸福的可能。我抱著這個目的嫁給你,你也不介意嗎?”

“我只要結果,不在乎緣由。”

“那你答應我,跟我結婚後再也不要針對莫家,針對莫雲澤,放下你過去的仇恨平平靜靜地生活,可以嗎?”

“我已經贏得了我要的,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

“你確定?”

“確定。”

於是四月答應嫁給費雨橋,兩人迅速領證結婚,準備舉行婚禮後就去日本度蜜月。本來四月不打算舉行婚禮,但費雨橋執意要舉行,說一輩子就這一次,說什麽也不能委屈了四月。婚禮的繁雜事宜費雨橋也沒有要四月勞半點神,全權委派婚慶公司籌劃,別看費雨橋在商場上冷酷決斷,但私底下他頗為溫情浪漫,從兩人領證那天開始,他就將四月接到芷園住,體貼入微地照顧。搬家那天,王珊很熱情地幫忙,看得出來她是羨慕四月的,說嫉妒也行,“你比我現實。”這是王珊對四月的總結性評價。

四月當時像是被什麽東西噎住了似的,半晌說不出話。

也罷,“現實”總比愚蠢和盲目要好,起碼證明她還有正常人的理智,還有清醒的思維,還有接受新生活的勇氣,這是不是從另一個角度反證她的選擇並非是一時沖動?她是個有主見的人,她對待生活的態度很積極,她對未來既不悲觀也不喪氣,她是個勇於面對現實並且永遠不會被厄運打垮的強者……

這麽一想,她絲毫不覺得王珊的評價刺耳了,反而把她的話當成了贊美。

權當是贊美。

只是現實遠比想象復雜,思想上四月已經接受現實,但感覺上仍覺陌生,而這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感多為費雨橋帶給她的。

兩個原本連朋友都稱不上的男女,忽然生活在一起,同床共枕,這本身就是件荒謬而滑稽的事,有時候半夜醒來,四月看看枕畔陌生的男人,總疑心是做夢。可是早晨睜開眼睛,看見這個男人對著穿衣鏡從容地打領帶時,她才確定這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她真的結婚了,她將和鏡前的這個男人共度一生,一生啊,多麽漫長……

四月恨不得一夜就白頭,這樣她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明天是什麽樣子,不至於憂心忡忡,不至於惶恐。那時候她或許已經人老珠黃,守著丈夫和兒女日復一日地平靜生活,跟過去她住過的那個弄堂裏的任何女人一樣,整日系著圍裙在灶台前打轉,也會嘮叨,也會撒潑,也會斤斤計較,跟丈夫吵架時嗓門尖厲,鍋鏟敲得當當響……可是她根本看不到未來,連想象的勇氣都沒有,因為費雨橋帶給她的生活顛覆了她所有的想象。雖然他的笑容,他的親昵,他的懷抱,他的氣息,於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可是他待她實在太寵溺,這種寵溺滲透到生活中的每個細節,甚至是他跟她說話的語氣和眼神,都像甜膩的巧克力弄得化不開。

他決不會讓她將來在灶台前打轉,因為他雇有保姆,家務事根本不讓她沾手;他一定不會讓她有嘮叨抱怨的機會,因為他總是將事情做到盡善盡美,不需要她操半分心,甚至於每晚臨睡前的避孕丸,都是他不露痕跡地放到她的面前,旁邊一定還有杯溫熱的水。他當然也不會讓她有撒潑的機會,每日下班回到家換下西裝,他就不再是商場上那個銳利鋒芒的費總裁了。他屏退隨從,推掉一切不必要的應酬,總是悠遊自在地跟四月討論晚上的消遣,或駕車接四月出去吃飯,帶她遊燈河,或者去海邊漫步,數星星。

這樣的生活,平靜安逸得讓四月失去想象,仿佛之前遭遇的種種起伏都跟她無關似的,迅速退到了時光的背後。她原以為她會疼痛得活不過來的,卻不想她竟然活得安然無恙,而且莫名其妙就成為費雨橋的新娘。

所以當四月在婚紗店面對鏡中光芒四射的自己時,被狠狠嚇到,她不能肯定鏡中的人就是自己,那不是她!她不會這麽快以這種決然的方式了結自己,一定是弄錯了,她是用婚姻殺死自己,還是殺死莫雲澤,她完全搞不懂了……

“四月,真高興你可以嫁得這麽好。”姚文夕站在身後欣慰地看著她,倒把她嚇一跳,神思總算回來了,她聽到姚文夕又不免憂慮地說:“不過你想好了嗎,結婚可不是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