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此乃務實陰陽之爭也!(第2/3頁)

“所以我認為良相公說的不對,《洪範》一篇文章,分明是說人應當順應客觀規律,‘繼天道而成性’。”

“更要‘修人事以勝天’!”

“天人不相合。”

這時。

文臣區突兀一句冷笑傳來。

“張禦史此言差矣,正所謂天心即民心,天意即民意。”

“天人相感,陰陽相和。”

周青臣離開座案,站到了空闊處,雖面色有些蒼老,精神卻依舊矍鑠。

他朝始皇恭敬一禮,高聲道:“臣這些年謹案書卷之中,視前世已行之事,以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以此見天心之仁愛人君而欲止其亂也。”

“……及至後世,淫佚衰微,不能統理群生,諸侯背畔,殘賊良民以爭壤土,廢德教而任刑罰。刑罰不中,則生邪氣;邪氣積於下,怨惡畜於上。上下不和,則陰陽繆盭而妖孽生矣。此災異所緣而起也。”

“墨子曰:愛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惡人賊人者,天必禍之。”

“由此可見,以此見天之不可不畏敬,猶主上之不可不謹事。不謹事主,其禍來至顯,不畏敬天,其殃來至暗。暗者不見其端,若自然也。故曰:堂堂如天,殃言不必立校,默而無聲,潛而無形也。由是觀之,天殃與主罰所以別者,暗與顯耳。”

說著。

周青臣面露一抹倨傲。

他為博士仆射。

在前兩年,博士學宮大量博士外逃,博士學宮更是名存實亡,他這個博士仆射,最終也變成了一個光杆司令,只是周青臣並不甘心就此消亡,一直在研讀各類史書,而這次的天象之爭,無疑讓周青臣再度看到了希望。

他寄希望借此重新贏得始皇信任。

因而這幾日一直埋頭書海,最終將儒家的言災異述天道,跟墨家的天罰理論結合,啟發性的將天人感應學說更進一步。

天為至上的人格神,一旦君主違背了天意,不仁不義,天就會出現災異進行譴責和警告;如果政通人和,天就會降下祥瑞以鼓勵。

他相信。

自己這番言語定能博得始皇矚目。

而且他還別出心裁的將天跟君主合而為一,給皇帝的尊位及統治找到了理論根據,眼下天人感應理念已十分完善,始皇對天下如此重視,又豈會不對他委以重任?

想到這。

周青臣心中也頗為振奮。

周青臣的言語一出,大殿再度安靜下來。

原本面色有些難看的良相公此刻面露出了笑意。

他知道。

自己一方已勝券在握。

天人感應一說由來已久,隨著這些年讖緯之學日漸泛濫,這個學說已越發為天下接受,這也是這次的熒惑守心能引得舉國恐慌的原因。

對於這次的大爭,良相公其實早就料到了。

這是天下之必然。

大爭之世有一個奇特現象。

求實之風最烈之時,往往意味著陰陽學說最盛,兩相矛盾而並行不悖,眼下隨著天下一統,求實之風跟陰陽學說注定要分出一個高下,這也將是天下思想日後的分野。

只不過在良相公的預估中,這次大爭來的有些太急太快了。

甚至快的有些驚人。

因為天下時勢遠沒到沖突最烈之時。

按理還沒到時候。

尤其秦國過往盛行求實,而關東風盛行陰陽,兩者雖相悖,然並沒有爆發實質沖突,因而在他過去的預料中,並沒有想過會如此早就引發,不過他也並不在意。

因為勝負是注定的。

其時,隨著儒家、方士被朝廷驅逐,陰陽學說在朝中已成氣候,陰陽學說主流形式大體有陰陽五行、天文立法推演、星相(占雲、占氣、占候)、占蔔(龜筮、蓍草筮、錢筮等)、堪輿、相人等六大流派。

不過陰陽家跟其他學派不同,各大流派互相之間很團結。

在互相協助之下,陰陽家在朝中地位不低。

無論是官府還是民眾,無不以陰陽家諸流派提出的種種預兆,以為國事家事的重要參證,一有預言便能迅速流傳開來。

然則。

秦終歸有務實之風。

參證歸參證,卻又不盡然全信。

因而陰陽家在朝中有一定地位,然地位卻相較有些不上不下。

然正因為此,秦就形成了一種很怪異的風貌,即有求實之風為本,而又不排斥神秘啟示。

例如大秦立國時,公然以典章形式宣布水德國運,焚書不焚蔔筮之書,也將蔔筮之書視為醫藥種樹等同等的使用知識。

不過良相公卻是清楚。

務實跟陰陽之風,畢竟是相悖的,也注定會爆發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