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 殘更不寐 第七章(第4/6頁)

鳳鳴暗罵自己豬頭,明明氣氛好轉,還不怕死地往網裏撞,主動提什麽傷痕。

鳳鳴心下凜然,不知道為什麽容恬要忽然提起這事。

淡而遠的眼神,讓鳳鳴微微心悸。

那是鳳鳴今生再也不想回憶的過往,即使只是回憶,得知容恬死訊時的疼痛也足以撕心裂肺,並非血淋淋,卻是連哭也找不到眼淚的空洞和絕望。

「從你這身傷痕推斷?」容恬掃他一眼,「這身傷痕在你心目中,很榮耀,是嗎?」

「三日不見,算不上什麽。只有生死,才是人世間最大的別離。」容恬挑起他因為消瘦而變尖的下巴,看進他的眼睛,「你想今生再也見不到我嗎?」

任性地伸手去拽容恬的腰帶,把他拉得和自己更靠近一點,笑嘻嘻問,「從我這身傷痕可以推斷出,陽魂相遇,夢中受到的傷害也會體現在現實身體中。我既然傷得又斷骨又吐血的,那若言傷勢又會有多重?不,我猜他可能已經死了。因為我很肯定最後那一劍,絕對刺穿了他的心臟。」

鳳鳴一臉驚恐,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

他開始還一副老實乖巧的模樣,現在見容恬態度不錯,心上懸著的一塊石頭下了地,旁邊又沒有電燈泡一樣的下屬和侍女,自然想和容恬親昵。

容恬沒有表情的俊臉,終於綻出一絲柔情,低聲說,「那你就必須活著,我們都必須活著。」

真正松了一口氣的,其實是鳳鳴。

鳳鳴經他一番敲打,已經化身為天底下最溫馴最聽話的小兔子,恨不得兩只耳朵高高豎起,把容恬說的每一個字都刻到腦子裏,聞言用力點頭,表示明白。

容恬頜首,「你說的有道理。既然你這麽有把握心毒已解,那麽我們總算可以松一口氣。」

「即使有天神的慈愛照拂,人的生命依然很脆弱。一個人要活著很難,要死卻太容易了。」容恬緩緩道,「有受了羞辱,憤而自盡的;有遭到冤屈,以死明志的;有遇見不平之事,逞強出頭,一死博取身後名的;有正義滿懷,怒火滿腔,腦子發熱就什麽都忘了,見到敵人不顧實力懸殊,舉劍挑戰的……」淡淡掃一眼鳳鳴。

鳳鳴皺眉思索著道,「這種事能拿出什麽憑據,純粹就是一種感覺。例如我以前頭疼,現在我不頭疼了,只有我自己最清楚疼還是不疼。心毒是下在我身上的,我很清晰的感到那個心毒已經不再能影響我了。」

目光雖不嚴厲,但也瞧得鳳鳴羞愧得兩腮泛紅。

容恬問,「你這個說法,有什麽憑據嗎?」

「……我總是在想,這些人,是不是世上就沒有他們在乎留戀的人,所以,他們才會把自己的性命不當一回事。」

鳳鳴正等著狂風驟雨、雷霆之怒,或者至少打一頓屁股,沒先到只等到這麽一個問題,愕然後點頭說,「確定。當若言咬掉,啊不,是扯掉那個……那個東西之後,我真正的感覺到掙脫了一直束縛我的噩夢。」

「不是不是,我在乎留戀你,真的。」鳳鳴小聲申辯。

不知多久,容恬才問,「你確定自己身上的心毒已經解了嗎?」

容恬低頭凝視他,良久,嘆道,「以後再面臨這種抉擇,想一想當初你接到我死訊時的心情,那也是你一旦出事,我接到消息時的心情。而這種絕望,會伴隨我一生。」

所有人走後,室內安靜得叫人不禁有一絲緊張。

鳳鳴自從和若言決鬥了一場,早就打定主意要成長起來,像容恬一樣剛毅強大,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懦弱的亂掉眼淚。

鳳鳴縮縮脖子。

所以容恬消失三天,他就算再痛苦再難受,也撐著沒有哭過。

「你說呢?」西雷王冷冷的反問。

但現在聽見容恬這聲嘆息,什麽剛毅強大都化為烏有,仿佛自己默默死在若言夢中,和容恬天人永隔的慘事真的發生了,而且無可挽回,瞬間心痛到了極點。

鳳鳴在心底做個鬼臉,立即露出最有殺傷力的,無辜又可愛的表情,「容恬,你生氣了?」

淚珠跌出眼眶。

正巧容恬的目光也正朝他射來,裏面毫無疑問藏著慍怒。

鳳鳴死死抱著容恬脖子哭道,「我不要!我不要!」

大家都走了,鳳鳴當然也感覺到火山爆發前的寂靜,偷偷窺探容恬的臉色。

外面的人正忐忑不安地揣測屋內形勢,忽然聽見鳳鳴在裏面淒慘哭叫,曲邁一個激靈,暗忖好啊!你這西雷混賬王難道還敢打我們蕭家少主?

曲邁搖搖頭,一瘸一拐到門外站崗去了。

曲邁一腳踹開門,餓瘋了的豹子一樣竄進去,大喝道,「少主別怕!屬下來了!」

等一下挨了西雷王教訓,吃了虧,可不要怪我沒義氣丟下你。

到屋裏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