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4/7頁)

也是這個晚上,一個不速之客闖入了他們的世界。

淩立微嘆一口,沒說話。

這個晚上,過得很幸福,似乎從沒如此瘋狂地愛過。那也是她第一次沒覺到他身體的重量……

你……你……怎麽會變得這麽厲害?她實在有些想不通。在她眼裏,淩立算不上漂亮,但是個很精致的女人,穿戴講究,佩戴的首飾無可挑剔,從不這樣松松垮垮,像缺少了一種精氣神。每次,淩立去基地都要給她捎禮物,不是一個精美的小掛件就是一條小絲巾,禮物不大,但充滿了女人味、“小資”情調。

正好迎面撞上出來找她的司炳華。當她看見他時,便遠遠地跑了過去,撲進他懷裏,緊緊地抱住他。她感覺他愣了一下,沒有任何防備的樣子,他還想對她說點什麽,她沒讓他說,卻用嘴把他的嘴堵上,於是他摟緊她,緊緊的,好一會兒後才說,我們回家吧。蘇晴毫不猶豫地答聲好!此時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家裏的燈光一定也很溫暖,而且還有一個愛她的男人。他們就那樣相擁著朝自己的家走去!

都過去了。淩立微微地笑了笑,笑得嘴角和眼角添了許多細小的皺紋,也許是一下瘦下去的原因吧。

蘇晴像是受了驚嚇,心怦怦跳著逃開。

你……怎麽了?蘇晴小心翼翼把目光越過她臉部,停在頭發上。淩立的相貌有些古怪,臉上的皮膚幹幹的像被榨過一樣,但頭發卻烏黑油亮蓬蓬勃勃,好像身上的全部營養都拿去滋潤了它,反襯得那張臉更加枯萎,讓人看得心裏發慌。

那個晚上,蘇晴就這樣東想西想地在家屬小院裏走著,她不知有多晚了,是不是早到了該上床睡覺的時間。但院子裏卻越來越安靜,除了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在移動,房屋、樹、小路似乎凝固了一般。她記得那是初夏之夜,一個繁星璀璨的夜晚。如同沉入夢境,身在他鄉一樣,突然有一種很深的孤寂向她侵襲過來。她再擡頭看星空的時候,覺得銀河像瀑布一樣直瀉而下,恨不得撲進人的懷裏來。銀河不是河,可她寧願相信它是一條河。從這裏看去,星星和星星是挨得那麽近那麽密那麽緊,稠得就像河水,誰能相信星星之間要用光年來計算?一秒鐘光要跑三十萬公裏,一天呢?一年呢?人和人之間是不是也像星星,看去很近,隔得很遠。這樣一想,她覺得銀河真是冷漠、蒼涼,像是冬天結冰的湖面反射出來一縷月光,讓人看了身上發冷,還不如燈光溫暖。不知不覺間,鬼使神差地,她走到白天去過的那幢房子前,看見一團溫暖的燈光映在窗子上,心裏猛然一驚!怎麽會走到這裏來,她問自己。這時,這團溫暖的燈光突然像碎玻璃一樣,紮進她的心裏,引起絲絲縷縷的疼痛。

淩立又不說話了。沉默了很長時間後,才把一頭烏發摘了下來,露出了光禿禿的腦袋,讓好端端的一張臉變成一副枯萎凋殘的可憐面具。

蘇晴想,如果能跟他生個孩子多好?這個念頭一躥出來,她趕緊把它攆走。這想法太傻了,真的。她要自己不再去想這樣愚蠢的事情,也不要再去想他,永遠地放棄他吧!

蘇晴對此沒有一絲一毫的思想準備,驚恐得“啊”了一聲,好半天,才覺得自己失態了。

蘇晴回答不上來,覺得自己既不自信也沒信心,甚至有些泄氣。

頭發是做化療時掉的。淩立低聲說了一句,臉上仍沒什麽表情。

那我和司炳華呢?能地久天長嗎?我需要地久天長嗎?我們需要這種延續嗎?

她的心一下揪了起來,雖說她醫學知識少得可憐,但還不至於不知道什麽樣的病人需要化療:癌症!這兩個字像鐵錘在她心上重重地砸了兩下。她萬萬沒想到淩立會得癌症。這念頭從她頭腦裏閃電般劃過時,那顆一直揪著的心像被激光擊碎了一樣,身子突然痙攣似的顫抖起來,兩行淚水從臉上直淌下來。

地久天長?這四個字一冒出來,就從心裏帶出一絲傷感。他和淩立的愛情準能地久天長!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已經地久天長。龍龍的到來,不是他們相愛後結出的果實嗎?那不是靈與肉、血與魂碰撞中分離出來的一部分嗎?那不是兩個生命和血脈的延續嗎?那不是讓他們的愛情有了更深更遠的意義和內涵了嗎?

你別哭啊,都過去了。淩立倒顯得比她平靜。

這天晚上,蘇晴一直圍著小院子,一圈一圈地繞。天上繁星閃爍,她時不時地停下來仰望星空,看見北鬥星,心裏怦然一動。它真的像歌裏唱的那樣,是指路明燈嗎?那它能不能給我指一條路?告訴我,這世間有沒有地久天長的東西。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出了這麽大的事。蘇晴一個勁地責怪起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