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 誰贊成,誰反對

富弼自然沒有張朝先那麽霸氣外露,來一句——我話說完,誰贊成,誰反對?

他似乎只是在表達自己的看法,說完,又是向趙抃他們看去,等待著他們的看法。

而趙抃、馮京、司馬光三人是面面相覷,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並不認同張斐的這個赦免權,因為避免皇帝肆意操縱司法,是他們一直所抗爭的,且有勝負。

可不是說每一次皇帝都能夠成功去操縱司法。

當代的士大夫,對於這事是看得非常非常重的。

因為這裏面其實就涉及到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那就是“君主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自古以來,律法就是皇帝用來限制大臣的,是皇帝手中的武器,法家裏面就是充斥著這種思想。

如果說要共治天下,要麽就是都限制,要麽就都享有特權。

不然的話,怎麽能說是共享天下。

而自仁宗開始,其實更多是走向共享特權,士大夫違法,也都是從輕處理。

很多大臣都是直接跟皇帝說,不能給士大夫判得這麽重的刑。

理由什麽?

理由就是你皇帝享有特權,那我們士大夫也得享有特權。

故此在很多歷史事件上,一些非常平時有氣節,有原則的士大夫,包括範仲淹在內,在某些時刻,也會毫不遮掩的去維護某一個士大夫。

這是權力制衡的問題,而不是說自私與否。

否則的話,就不是共治,我們之間可以有差距,但不能差別太大。

所以,正如張斐所言,在很多案例中,是博弈的結果,而不是司法判決的結果,司法只是在掩護這些特權而已。

如今司法作為一個獨立體加入其中,這個問題就變得非常復雜化。

因為司法體系與之前的博弈,是非常非常矛盾的,只能是二選一,做不到二者兼顧。

所以,縱有不滿,縱使不認同,但司馬光他們也沒有去怒斥或者反駁張斐。

因為張斐的出發點是司法,他是從司法的角度去看待這個問題的,一種罪行,十幾種不一樣的敕令、條例、判例,這怎麽去依法治國。

如今公檢法已經獨立出來,這個問題就必須得到解決,否則的話,就會引發很多問題。

然而,除張斐的建議外,他們也給不出一個具體答案。

其實大家都知道,還有一個答案,那就是都限制。

他們倒是願意,但皇帝是不可能答應的,那麽這就不是一個選項。

所以,這場討論,也是沒有討論出一個具體結果。

因為這不是小事。

……

富府。

“赦免權?呵呵,可真是沒有想到,那小子竟然是要反其道而行。”

文彥博也是氣得吹胡子瞪眼道:“我就說那小子這回怎會如此勇猛,一點也不像似他之前作風,原來他是在打這主意。”

富弼瞧他神情激動,不免打趣道:“怎麽?難道你先前認為,他能夠借此限制住官家?”

文彥博聽罷,神情稍顯尷尬,嘆道:“或許是我對那小子期待太高,我以為他敢這麽做,自然是有把握的,說不定他又能想到出一個非常精妙的法案來,不說魚和熊掌,但至少也會做到不偏不倚,可不曾想……!”

其實他是想說,不曾想,他就直接跪下,舉手投降。

要這麽幹的話,我上我也行啊!

你說這個辦法,很難想到嗎?

不!

只是大家都不認同這麽幹,因為大家想得一直都是如何約束住官家,才不會往這方面去想。

富弼嘆了口氣,道:“不瞞你說,其實他說出這個解決之法,我也感到十分震驚,甚至以為他還有下半句未說,但後來仔細一想,這或許真是唯一的解決之法。”

文彥博立刻道:“這怎麽會是解決之法,以往君主要袒護某個宦官,至少也得裝模作樣地去懲罰一下,以平息眾怒,若是有此法案,直接就可以赦免,我們連爭都沒法去爭。”

他恨不得說,這是助紂為虐。

富弼道:“但大多數時候,我們還是無力阻擋,否則的話,也不會有這麽多敕令。而張三這赦免權,是用在皇庭判決之後。”

文彥博苦笑道:“富公,你不會也天真的認為君主會為求顧全顏面,而不是用這赦免權吧。”

富弼道:“我認為多少會有一些顧忌,也一定會慎用的,如果君主非得使用這赦免權,那即便沒有這赦免權,也一定定不了罪。這原因就在於,司法是已經斷定對方有罪,而且公檢法是非常強調證據的,而非模棱兩可,官家是有權赦免,但天下人都知道,你這就是在包庇,這會影響到官家的名譽,官家不可能不考慮這個問題。”

文彥博微微皺眉。

富弼又道:“以前許多案例,君主都是可以通過敕令去替代律法,可以通過安排官員審理,去幹擾審理,來幫其脫罪,亦或者加重其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