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系之人 ◇(第3/7頁)

褚昉目中無他物,只有陸鳶放的那盞燈,燈下的布偶在風中搖擺,在萬千孔明燈中卻是獨一份的。

他看到燈罩一面寫著:金榜題名,康泰亨通。

一面寫著:癸戌年六月廿一。

不是他的生辰,金榜題名,也不可能是對他的祈願。

癸戌年生,她祝願的那個郎君,今歲二十有二,長她三歲。

褚昉望著冉冉高升的燈,拳頭緊了緊。

一時之間,所有破碎的點點滴滴匯聚在一起。

陸鳶珍視的那本書,與她字跡九分肖像的著寫人,她親手制作的書簽,她最喜歡的那句箴言,甚至,她閨房裏那幅《淩兒踏春圖》……

淩兒,康淩子……

明明有這麽多細節,這麽多破綻,他為何從未想過,她心系之人,從來不是他這位夫君?

淩兒,那人曾經親昵地這樣喚她,曾經眉目含笑為她作畫,曾經津津有味聽她講四海八荒的趣事,是否也曾與她共乘一騎,遊園賞春?

她呢,嫁與他三年,可曾有一刻真正把自己當成褚家婦,當成他的妻子?

她不肯為他生兒育女,不惜自請休棄擺脫褚家,都是為了那個男人嗎?

三年了,她為他婦三年,竟對他無絲毫情意眷戀?

那人在她心中,便是如此根深蒂固、不可動搖嗎?

褚昉望著那燈,忽然笑了下,拔出賀震隨身佩戴的短刀,高高拋了出去,直接將那盞燈橫空截斷。

人群的驚呼聲中,一團火極速墜落,落在空曠的敞原,就著原上的枯草隨即蔓延一片,那只布偶不可幸免,葬身火海。

“姑姑的燈!”小侄兒要去救那只布偶,被陸鳶阻下。

敞原上空都是燃著的燈,萬一再有不慎落下者,很容易傷到侄兒。

“沒事的,上天已經聽到姑姑的祈願了。”陸鳶安慰著侄兒,望向那團火,怎麽會落下來呢?

而賀震在褚昉飛刀出去時就震驚地差點呼出聲,下意識拉著他遠遠避走,直到離開文廟一段距離,人煙僻靜處,他才敢問:“將軍,你為何擊落長姐的燈!”

褚昉不發一言,推開賀震,引哨喚馬,徑自驅馬離開。

他的怒氣突如其來,神色凝重,行事又極其反常,賀震怕他出事,不敢叫他獨行,立即打馬去追。

回到安國公府,褚昉丟下一句“不必跟來”閃電般跨進門去。

賀震想他左右是回家了,應無大礙,叫人給褚暄傳話,讓他照應著些,而後折返文廟。

將軍拋出去的那把短刀是陸鷺買給他的,他得找回來,萬一被陸鷺撿到,他沒法交待。

褚昉拿出那本殘破不堪的《笑林廣記》,一字一句斟酌細讀,試圖從中找出蛛絲馬跡。

她放在心底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褚暄受賀震之托,特意尋個借口找來璋和院,見兄長全神貫注看一本破書,想來無事,便沒出聲,打算悄悄折返。

“何事?”褚昉目光仍在書上,但顯然已察覺褚暄來了。

他音色沉沉的,如冷玉斫冰,聽得褚暄心底發毛。

“我,我有幾篇文章看不懂,想煩你給我講解一二。”

這是褚暄唯一能想到的、不會加重兄長怒氣的借口。兄長喜歡好學才高之人,對他學業抓得緊,他以此為由,兄長總不至於遷怒他。

褚昉看弟弟一眼,暫時收起《笑林廣記》,說道:“拿來我看看。”

褚暄忙不叠把幾篇文章鋪在書案上。

“今天我去參加詩會,見了些一道參加殿試的朋友,大家一起切磋,其中幾篇文章,大家都說好,我拿回來學習學習,但實不知好在哪裏。”

褚昉道:“有些是沽名釣譽,有些是真才實學,你要學會自己分辨。”

他一目十行看過第一篇,從幾個關鍵點切入,有的放矢地分析了優缺之處,教導弟弟學會把握思考方向,開始看第二篇。

褚暄還在消化第一篇的內容,他已又開始講解第二篇,褚暄也不敢叫他等,只能囫圇吞棗地聽著,連聲附和。

至第三篇,褚昉看了很久。

久到褚暄都以為兄長遇到了難題。

“三哥,怎麽了?是不是也覺得這篇最好?他們都說這篇是最好的,見解獨到,厚積薄發,鞭辟入裏,總之就是我們望塵莫及的。”

褚昉沒有接弟弟的話,直接跳到文章最後看了署名:周玘。

“這位是周尚書的三公子,他不喜與人交往,深居簡出,你大概不認識。”褚暄見兄長盯著署名出神,解釋了句。

周家三公子,周玘。褚昉是見過的,第一次聽到他,是從陸鳶口中。

“你先回去吧,這篇文章我好好看看。”

音色比方才還沉。

褚暄連連道好,拔腿就溜。

走到門口,又覺兄長實在反常,想到嫂嫂也不在家,遂回頭關心了句:“三哥,嫂嫂沒跟你耍脾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