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種(第5/6頁)

所以,《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史》作了這樣一個評價。上面寫道,八一南昌起義隊伍在極端困難情況下,能夠保存下來,朱德、陳毅為中國革命事業作出了重大貢獻。

我覺得這個評價是恰如其分的。

再看看195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授銜的時候,當時排列十大元帥之首的朱德,排列十大元帥之三的林彪,排列十大元帥之六的陳毅,排列十大將之首的粟裕,1927年10月都站在天心圩800余人的隊伍裏面。

我們從這支了不起的隊伍裏產生了那麽多著名的高級將領就知道,天心圩整編的800余人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工農紅軍到中國人民解放軍埋葬蔣家王朝的基本班底之一,從這個意義上看,朱德同志在中國革命中的重大貢獻彪炳千秋。

28.對朱德同志的一些認識,包括一些非議

火種保留了下來,再也沒有熄滅。

為了反抗國民黨的屠殺政策,從1927年4月中旬的海陸豐農民起義開始,中國共產黨人先後發動了上百次武裝起義。歷次起義——包括規模最大、影響最大的南昌起義——都失敗了。

但因為保留下來了革命火種,它們又沒有失敗。

這支部隊後來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的重要基礎,戰鬥力的核心。

蔣介石兵敗大陸,其軍事力量主要被殲於東北戰場和華東戰場。指揮東野的林彪,指揮華野的陳毅、粟裕,1927年10月皆站在天心圩被朱德穩定下來的800余人的隊伍中。

粟裕回憶說,當時隊伍到達閩贛邊界的石經嶺附近隘口,受敵阻擊。朱德親率幾個警衛員從長滿灌木的懸崖陡壁攀登而上,出其不意地在敵側後發起進攻。當大家懷著勝利的喜悅,通過由朱德親自殺開的這條血路時,只見他威武地站在一塊斷壁上,手裏掂著駁殼槍,正指揮後續部隊通過隘口。

是朱德而不是別人,為這支失敗的隊伍殺出了一條血路。對這支隊伍的戰略戰術,朱德也作出了極大貢獻。天心圩整頓後,他便開始向部隊講授新戰術,講授正規戰如何向遊擊戰發展。

朱德對遊擊戰爭的認識和實踐都很早。辛亥革命後,率部在川、滇、黔同北洋軍閥部隊打仗時,他就摸索出了一些遊擊戰法。

1925年7月,他從德國到蘇聯的東方勞動大學學習。幾個月後去莫斯科郊外一個叫莫洛霍夫卡的村莊接受軍事訓練。受訓的有40多名來自法國、德國的中國革命者,主要學習城市巷戰、遊擊戰的戰術。教官大多是蘇聯人,也有來自羅馬尼亞、奧地利等國的革命者。朱德當隊長。教官問他回國後怎樣打仗,他回答:“我的戰法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必要時拖隊伍上山’。”

十六字訣遊擊戰術的核心出現了。

南昌起義部隊南下攻打會昌時,朱德奉命指揮第二十軍第三師進攻會昌東北高地。他首先命令三師教導團團長侯鏡如,挑選幾十人組成敢死隊,追擊正向會昌退卻的錢大鈞部。他動員大家說:“你們都是不怕死的中華健兒。可是,今天我要求你們一反往常猛打猛沖的常規,只同敵人打心理戰。你們要分為數股,分散活動,跟在敵人後面或插到敵人兩翼,向敵人打冷槍。要攪得敵人吃不下,睡不著,這就是你們的任務。”

50多年後,侯鏡如回憶這一段戰鬥經歷時說“會昌戰鬥中,朱總指揮我們和錢大鈞作戰,就采用了遊擊戰法。敵人退,我們跟著進;敵人駐下了,我們就從四面八方打冷槍,擾亂敵人,不讓他們休息。這就是‘敵退我追,敵駐我擾’”。

“在這一點上,我起了一點兒帶頭作用。”朱德後來只說了這麽一句。

不說,也是無法否認的歷史地位。

沒有朱德,南昌起義的最後火種能夠保留下來嗎?

沒有三河壩分兵,朱德也跟著南下潮汕,又會是什麽結局?

歷史中確實有很多東西難以預測。

南昌起義諸領導者1927年10月底紛紛分散撤退的時候,很難有人想到留在三河壩的朱德,與毛澤東一道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主要創建者和領導人。起義部隊的主力都在潮汕潰散了,更難設想留在三河壩殿後的“部分兵力”,最後會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的中流砥柱。

歷史又正因為不可預測,所以才充滿機會。面對不可預測的歷史,能夠憑借的,只有自身的素質與信念,領導者的素質與信念,最終匯聚成歷史的自覺。

歷史是一條奔騰不息的長河,給予個人的機會極其有限。朱德從南昌起義隊伍領導層的邊緣走到了“朱、毛紅軍”的核心,最後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沒有義無反顧投身革命、舍生忘死追求真理的精神世界,無法獲得這樣深刻和敏銳的歷史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