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3頁)

此藥甚好,若不是迷迷糊糊的狀態,他都不知道要怎麽去面對忽然出現的謝春山。

至少如今,他膽子很大。

“所以呢?”

蕭懷舟擲掉手中酒壺,壺身落在軟毯上咕嚕嚕滾了兩圈,滾到謝春山腳下。

隔著屏風,謝春山敏銳地嗅到了酒中味道。

他誠懇回答:“想聽。”

片刻之後,他補了一句:“若此曲可讓我想起什麽,我可以許你一願。”

謝春山的承諾,蕭懷舟知道,那便是數年之後歸雲仙府的承諾。

一諾千金,山海轉磐石移,不可改。

呵。

“謝道君可知我的心願是什麽?”

蕭懷舟大抵是醉了,笑的很放肆。

謝春山,只是,曾經想要你啊。

蕭懷舟真的很好奇,若是陽春白雪知道了他的心願,到最後會是怎樣的結果呢?

是羞憤欲死,大罵他不堪。

亦或者是不願履行諾言,再讓一個道童將他驅逐下山。

罷了,一場黃粱大夢而已。

蕭懷舟嘆了一口氣,撚起指腹將眼角溢出的些許酸楚全都擦去,也將那些這一世就不該再有的妄念全都壓制下去。

不該,不去,不想,不念。

這一世他要的,是大雍千秋萬代,是太子平安康健,是百姓盛世安樂。

而不是謝春山,不再是謝春山。

蕭懷舟擺了擺手,繞過屏風站到謝春山面前。

當時年少春衫薄。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少年容貌玉雪姿容,如遠山淡月,眉眼之間一抹掩不去的病弱神色,反倒是更給五官增添了一些脆弱的美感。

如雪上琉璃,五顏六色,柔軟而易折。

這是這一世來,謝春山第一次看見蕭懷舟的容貌。

與夢中十六歲少年如出一轍,無有半分差別。

唯一非要找到些細微不同,那便是夢中少年眉眼間皆是涉世未深的不羈,而此時的蕭懷舟,總好像縈繞著揮散不去的淡淡愁緒。

他果然,見過他。

趁著謝春山失神的功夫,蕭懷舟已經從他手中一把奪過月琴,閑置在一旁,反而上挑著眉緊緊盯著眼前道君。

咄咄逼人:“謝道君為何忽然想要聽琴?”

“想要想起一段,可能忘記的事情。”

蕭懷舟一怔。

重生之事,本就虛無縹緲不知是何緣由,若是只有他一人重生就算了,如今看謝春山的樣子。

很可能會想起過往……

蕭懷舟有一瞬間的猶豫,畢竟前世的謝春山,著實算不得什麽美好的回憶。

可是他再細細想來,謝春山如果真的想起前世,倒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畢竟現在情況早已調轉,他謝春山如今是靈府盡碎的謝春山,一旦失去蕭懷舟的庇佑,依舊是一個廢人。

若沒有蕭懷舟,這一世,謝春山永遠都回不去仙門之巔。

這樣算來,反倒是件好事。

畢竟,有什麽比讓人清醒地看著自己曾經犯過的錯,更讓人痛快呢???

蕭懷舟莞爾一笑,俯下身來,緊緊盯著謝春山那雙剛剛恢復神采的眼睛。

“若是想起往事,謝道君,不悔嗎?”

“不悔。”

“哪怕是償還不盡的因果,你也不悔?”

“若不知因,又如何能償還果。”

聽到這句話,蕭懷舟忽然大笑起來,清澈爽朗的笑聲回蕩在並不是很寬敞的屋子裏,聽起來竟有幾分悲切的味道。

“你想要,便依你。”

他擡手將琴抱於懷中,素手輕撥,如泣如訴。

記憶隨風片片散去,謝春山眼前猶如一陣一陣迷霧,帶他重回那些早該隨風消散的時光裏。

耳邊響起了嘈嘈切切的曲子,每一條曲音都似曾相識,是蕭懷舟在書房親自為他譜寫的。

謝春山記得這個曲調,他也曾在拿到月琴的第一時間便將曲調復述了出來。

當一整首曲子完整的在自己手中彈出的時候,謝春山從未動搖過的道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是不可控。

他從沒見過蕭懷舟,可是他卻會彈蕭懷舟寫的曲子。

他從未說過自己愛薄霧遠山,可蕭懷舟卻清楚他的喜好。

直到音律將他的記憶拉的很遠,透過恍恍惚惚的迷茫夢境,謝春山好像看見眼前蕭懷舟的模糊白影,逐漸與記憶中抱著月琴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你叫什麽?至少你要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吧?我叫蕭懷舟,我是大雍的四皇子,蕭懷舟。”

初遇少年的時候,是大雪飛揚的隆冬時節。

那日謝春山剛被師父剔除仙骨,折碎靈府,將渾身每一處筋脈都碾碎,丟棄在蒼梧大道上。

謝春山浮在半空中,換了種角度看曾經狼狽的自己。

王都下了一夜的雪,蒼梧大道上擡眼紛紛揚揚滿目潔白,‘謝春山’連動都不能動一下,只能一個人冷冰冰地趴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