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雍王都的皇城,被一條貫穿南北的蒼梧大道一分為二。

大道的東邊第三條巷子中是太子府邸,而大道的西邊,則是二公子蕭長翊的府邸。

與太子府邸不一樣的是,蕭長翊將自己的王府直接建在了蒼梧大道旁邊,可謂是十分猖狂。

剛才從花樓外面一直監視著蕭懷舟的黑衣人影便悄悄的從蒼梧大道小路繞進了蕭長翊王府後門。

蕭長翊坐在後花園中的長亭上,那座四角飛檐亭建在魚池上面,亭中放了山水茶台不說,還有一方軟塌擺在主位上。

只是這軟榻的方向並不是朝著山水茶台,而是朝著背後的魚池。

蕭長翊正一手提了一根紫竹魚竿,閑適的盤腿坐在軟榻上垂釣。

旁邊的小廝看著他的眼神,一會兒遞上一顆葡萄,一會兒又遞上一杯熱茶。

黑影急匆匆跑進來回報的時候,恰好一只魚兒咬了鉤子,帶著紫竹竹竿彎曲了好幾個度。

蕭長翊連忙坐直身體,猛地一提手中竹竿。

也不知是鉤子沒有咬穩,還是他的力用過了頭。

原本穩穩當當掛在鉤上的金色小魚甩了甩尾巴,復又掉入水中,一下便沒了蹤影。

原本臉上有些輕松的黑影,看見這幅架勢雙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爬亭子台階的時候甚至摔了一跤,幹脆連滾帶爬的往亭子裏跪了過去。

“魚跑了?”

蕭長翊眼皮子都沒擡,將手中紫竹竿豎起來。

隨侍在一邊的小廝見狀,立刻上前檢查魚鉤,更換魚餌。

黑影跪在那,大氣都不敢喘。

“回稟二公子,魚沒跑。”

魚餌更換好,蕭長翊甩了甩魚竿,復又將杆子丟入水中:“既然沒跑,你一副快死的模樣做什麽,本王會吃了你嗎?”

整個大雍所有子民皆知,自從冊立太子之後,其余皇子一概不可以以皇子自稱,只能稱其為公子。

即使蕭長翊生母乃是最受寵的明貴妃,也不例外。

但二公子府的所有下人也都心裏清楚,在外人面前稱為公子,在自家府裏,那便得稱蕭長翊為王爺。

所以蕭長翊這會兒自稱本王,是早已習慣。

“奴才親眼瞧見他們倆進去了,絕無意外。”

“那你的腦袋便保住了,起來回話。”

蕭長翊動了動手中紫竹竿,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張開嘴。

小廝立刻端上一杯茶,就著蕭長翊的姿勢喂著他喝下去。

“你動這種手腳做什麽,和親難道不是你最想要做的事情嗎?”

冷不丁從八角飛亭的角落裏傳來一聲嘆氣。

黑影扭過頭去,這才發現那邊還端坐著一個人影,手裏同樣提著一根竹竿。

這位在釣魚的人他也認得,是大雍朝的相國,同時也是二公子的舅舅,當朝明貴妃的親哥哥,謝雲濤。

“奴才拜見相爺。”

角落裏的幹瘦老頭隨手擺了擺手,就當是見禮了。

“故裏祁跟傻子一樣,大冬天的換了一身白袍,他對蕭懷舟給他買的衣服都如此在意,與我合親,他豈會心甘情願?”

明相國給自己換了個魚餌:“這樣也好,省得我一天天的替你們操心,你既不能去東夷,就好好在這裏當你的二皇子,榮華富貴有什麽不好,非要鋌而走險?”

“舅舅懂什麽,這世間百姓個個目光淺薄,整日裏朝生暮死,從未見過什麽叫波瀾壯闊,多無趣。”

蹲在角落裏的明相國冷哼一聲:“你的臭小子倒給我說說,什麽叫波瀾壯闊呀。”

“自然是改朝換代,重新廢立太子了。”

蕭長翊不以為意。

他的話音剛落,明相國的手邊一哆嗦,手中魚竿直接掉進了魚池裏面,浮在水面上晃蕩悠悠出了一圈圈的漣漪。

“胡說八道什麽呢,什麽改朝換代,什廢立……這話也是你能說的嗎,我好不容易成了個權臣,兄憑妹貴,我勸你不要搞這種掉腦袋的營生,我可不樂意陪你玩。”

聞言,剛才跪在亭子裏的黑影,甚至詫異的擡頭看了一眼明相國。

眾人皆知明相國是個大奸臣,貪汙腐敗不說,為人處事也像只滑不溜秋的老鼠一樣,收了你的錢也未必會辦你的事兒。

他知道自家主子想造反,但沒有想到自家主子這位親舅舅,眾所周知的大奸臣,竟然不想造反。

蕭長翊似乎不是第一次聽到自家舅舅說這種話,這麽些年他苦口婆心的勸舅舅造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奈何這位舅舅,還要反過來勸他們娘倆珍惜生活。

罷了,他又不是蕭懷舟那沒娘親帶大的小屁孩,他早已羽翼豐滿,就算要造反,也不一定需要用上舅舅。

比如現在……

蕭長翊抿了抿嘴角,手中竿子一動,又再次勾上了一條魚兒。

這次金色的小魚被掛在半空中,勾的穩穩的,隨便怎麽掙紮也沒有辦法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