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觀書急吼吼地在花樓門前直打圈,可是因為蕭長翊暗中吩咐了,不允許任何人上去打擾蕭懷舟和故裏祁的好事。
所以花樓此時閉門謝客,無論觀書怎麽強調自己找蕭懷舟有重要事情匯報,花樓的負責人也不讓觀書上去。
觀書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是個十分機靈的,從小就跟在蕭懷舟身邊。
蕭懷舟身嬌體弱,雖然平時看起來嬌縱跋扈了點,但身處在王朝漩渦之中,沒有兩三個心眼,也不可能安然活到現在。
所以蕭懷舟平日裏的所作所為也提點了觀書不少。
剛才謝春山謝道君在屋子裏問觀書蕭懷舟去哪兒了,觀書當時就留了一個心眼,並沒有將四公子今晚與故裏祁有約的事情說出來。
他當時以為謝道君也就是隨口一問罷了。
可觀書萬萬沒有想到,等他再次送藥進屋的時候,謝春山人已經不見了。
他們偌大一個王府,雖然戒備森嚴,但是想要困住謝春山簡直是癡人說夢。
觀書現在不能確定,謝道君究竟是自己走了,還是去找四公子了。
觀書是十分清楚四公子對謝道君的態度的。
四公子平日裏面看起來玩世不恭,實際上冷心冷情。
對誰都能熱乎的起來,可這些熱乎都只是表面上的,任何人都不可能走進四公子的心中。
偏偏對謝春山不一樣。
四公子從見到謝道長的第一日起,便生出了旁的心思。
所以觀書發現謝春山不見的時候,這才火急火燎的跑到花樓裏來回報四公子。
謝道君若是傷好了自顧自走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可若是讓謝道君知道,自家四公子,今夜很可能要與東夷世子夜不歸宿,把酒言歡到天明。
怕是……
但是花樓戒備森嚴,如今又找了個由頭說不讓見。
觀書倒是可以拿著四公子的威嚴強闖進去,可若是將事情鬧大的話,不僅僅會牽累四公子的名聲,還有可能將太子殿下一並連累到。
事關太子,觀書便不敢做這個決斷。
只能站在花樓外面,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打著圈兒卻無可奈何。
若是謝道君只是自顧自離開了便好了。觀書想著。
然而事不如他所願。
蕭懷舟躺在榻上,整個人緊繃著身體一動不動,抵禦著體內焦灼的熱意。
蕭長翊下起藥來可真是半分都不手軟,藥效如此猛烈,體內焦灼的熱意竟然能讓他產生幻覺。
謝春山報琴而入的幻覺。
開什麽玩笑,謝春山這會兒應該是高山仰止的端坐在他的寢宮裏面,對他與故裏祁的婚事漠不關心。
怎麽可能出現在花樓之中?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更何況,前世的謝春山,從來不屑於看任何樂器一眼。
連起了幻覺他都能想到謝春山的身上,蕭懷舟只覺得自己冷落了謝春山這麽久,當真是著了失心瘋了。
越不願去見謝春山,越揮之不去他的影子。
世間瘋魔,不過如此。
細細碎碎的鎖鏈聲響起,蕭懷舟還是覺得自己沉浸在幻境裏。
他擡頭與半透明的屏風相對。
屏風後面安安靜靜坐著一個人,白衣白袍,迢迢若出塵之謫仙。
大片清冷的月光順著精致雕花窗欞湧入,將謝春山的眉眼鋪陳出來,像一幅醉酒之後肆意揮毫潑墨的山水畫。
遠山迷霧,泠冽而不可侵犯。
若不是被腕間鎖鏈鎖著,這位謫仙很可能分分鐘羽化而飛去了。
謝春山肌理分明的手臂環繞著月琴,修長指尖調著音,將月琴所有的音色全都歸位,然後安安靜靜坐在那兒,目光直視蕭懷舟。
一場春雨從窗棱外淅淅瀝瀝順夜風吹進來,帶著絲絲縷縷的涼意,澆醒了半分酒意。
沒有醉,抱琴而入的人,確實是謝春山。
如假包換的謝春山。
數月不見,謝春山身上的皮肉傷似乎好的差不多了,雖然走進來的時候腳步有些不穩當,但總好過當初無法起身的模樣。
讓他想想……上一世,謝春山恢復到這個樣子,好像用了三年有余。
蕭懷舟從床榻上坐了起來,隨手抄起一壺酒,將酒壺提到與自己額頭齊高的位置,接著斜身傾倒。
壺中剩下的藥酒淅淅瀝瀝灌入口中,又有清清亮亮的殘余順著他曲線分明的喉結落盡衣衫之中。
濡濕了一片青漬。
蕭懷舟的骨節太美,肌理流暢,每一根骨節隨著他的動作,都無一例外落在謝春山眼中。
他早說了,該鎖上的,是蕭懷舟的手。
大概是感受到自己的目光太意味深長,謝春山別開目光,再次觸碰了一下琴弦。
復又將手中月琴遞出,示意蕭懷舟去接。
“聽聞你月琴彈得極好。”
蕭懷舟掂了掂手中酒壺,確實是空空蕩蕩,一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