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7/8頁)

沈灼已經完全窒息,巨大震驚痛苦之下,被沈延非幾個字問到缺氧,人滿是慘白地撲通摔在他腳邊,只會斷續地叫著三哥,不斷恐懼搖頭,往後倒退,直到後背抵在古董八仙桌的桌腿上。

沈濟川胡子發顫,終究握緊拐杖,扭開臉不能開口。

整個沈家,噤若寒蟬的死寂冰冷。

沈延非一步一步往前,沈灼退無可退,少年狂哭不止,聲音吵鬧,沈延非擡起腿踩在他震動的咽喉上,讓他頭死靠著桌腿,冷硬鞋底往裏深碾,沈灼刹那間抖動著丟了半條命。

他垂眸,只剩狠絕,唇邊短促揚起一個笑,帶著碎裂不堪的溫雅外殼,嘶聲低語:“她有任何閃失,我叫你拿命抵。”

晚上飛往貴陽的航班上,燈光暗淡,遇到氣流不斷顛簸,沈延非靠窗,無意識握著手腕,指縫泄露處,滿是攥出和劃破的條條血痕。

他翻出手機,一行一行去聽姜時念以前給他發過的語音記錄,她笑著叫老公,說想他,說晚上下班要他接,說香港很熱,要汗津津撲向他,說幾天沒有接吻了,說夢見他,說人在外面,心裏放不下他,還問過:“你猜我七十歲的時候什麽樣子。”

語音那麽少,翻來覆去很快聽完,他一遍又一遍,再找她打電話的錄音,那天機場,她第一次叫他三哥,他跟她領證,綁死一生。

沈延非又拿出另一個手機,破舊磨損,像被人扔在地上狠狠踩過,裏面只存著高中時她給他發過的幾條短暫聲音,那時剛有微信不久,她不常用,被逼得無奈,才軟綿綿叫他:“學長。”

舊微信裏僅有的幾聲學長,是他渡過漫長孤獨的唯一解藥。

現在她都要收回,一點不給他留下。

飛機抵達貴陽是深夜零點,有聯系過的向導在出口迎接,是電視台合作過的當地人,不了解沈延非身份,只覺得眼前男人高大可怖,看起來貴重異常,卻透著股血淋淋的兇暴陰郁,不能太靠近。

向導照實說:“先生,我知道你要去哪,下午到的那位主持人已經跟我同事先一步到目的地了,安全抵達,不過很遺憾你現在不能進去,至少後天之前,肯定不能走了,你看從傍晚開始下雨,預報至少持續到明晚,進山坳裏面的路雖然通車,但路上一滑,絕對沒有司機敢拼這個命。”

“你先在貴陽住下,等後天吧,等雨幹一幹,”向導勸道,“到時候應該有車敢進,兩個小時也就到了。”

沈延非只問:“徒步多長時間。”

向導詫異,也沒多想:“倒是有人試過,現在出發,走一整夜吧,早上能到,不過還是那句話,路滑,容易出事,誰會在這個時候不要命。”

沈延非拿出現金給對方,沉啞說:“一張詳細路線圖,不夠再加,我生死有命,不用誰負責。”

姜時念是下午跟隨向導進了山坳內部的生物觀察基地,沿途路況艱難,行車不易,顛簸了兩個多小時到達,跟大部隊匯合。

基地叫得很大,實際只是一片低矮簡陋的平頂臨時住房,每人分一間,裏面不超過十五平米,天氣極冷,需要在房間內自己點火爐取暖,唯一安慰的是有獨立衛生間,只是更簡易。

姜時念不在意環境,傍晚到了就立刻去跟這次的拍攝對象見面,夫妻兩個一起窩在一間陳設相同的小房子裏,妻子身上已經沒有任何醫療設施,在爐火映照下,小巧臉上映出異樣美感,丈夫無比消瘦,但還會朝人笑,說:“我老婆怕生,你別介意。”

初次采訪只做了很短一段,男人多次撫慰狀態強弩之末的妻子,轉頭抱歉地對姜時念點頭。

姜時念幾乎說不下去,輕聲問:“有後悔嗎。”

男人看著爐火,許久後都沒有回答,最後是妻子露出微笑,虛弱聲音溫和喘息,更像自語:“太懦弱了,我愛一個人,卻只敢離婚,不敢面對。”

晚上姜時念走出夫妻倆的住處,撐一把基地裏破舊的傘,站在淒風冷雨的山坳邊,看遠處茫茫沒有邊際的黑夜。

她從北城出發起,一直胸口擠壓著難以呼吸,漲得各處都疼,尤其這一刻,她望著黑蒙蒙出口的方向,幾乎想扔下傘跑出去。

姜時念再次拿出手機,信號格空白。

她終於後悔,後悔下飛機直到抵達基地的沿路上,那麽多機會,她都逃避地沒有開過一次機,怕收到沈延非回電,更怕收不到,甚至害怕通知欄裏有鋪天蓋地新聞,媒體拍到她的愛人與其他的誰有關。

愛讓她走出壁壘,也讓她失去一切屏障。

等到了基地,再開機的時候,就沒有任何信號了,她像與世隔絕在這片山坳裏,切斷了所有與沈延非的聯系。

姜時念回到自己那間小屋,深夜裏,外面驟然高聲吵鬧,她匆忙爬起,冒著雨沖出去,是梁小姐突發病重,男人悲愴的哭聲震得人手腳發麻,到後半夜,駐地的隨行醫生緊急搶救,從才算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