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際晨曦微明, 淡薄光線透進落地窗的厚簾,姜時念趴在沈延非肩上,額角蹭著他頸邊溫度, 終於徹底睡熟,她手臂圈不緊了, 從他身上滑下,被他攥住,牢牢勾回去。

他就這麽一直抱著,深夜時給她喂了幾次水,她扭頭不配合, 就被摁著後頸, 嘴對嘴度過去, 醒酒湯是他單手煮的, 也這麽一口一口不厭其煩地喂,她哭著咽完了, 他才擦擦她嘴角, 不舍地反復深吻, 糾纏高溫軟化的舌尖,分擔她滾燙病氣。

等天亮後把姜時念送到樓上主臥, 給她測過體溫燒退了一些, 確定她睡著了不會隨時醒來找人,沈延非才拿手機出去,眸色沉沉抑著, 給童藍和昨天下午節目組的導演依次打電話。

清早接到沈先生來電, 兩個人都嚇懵, 導演惶恐地搜腸刮肚說:“沈總, 的確就是這樣, 姜老師全天都沒有什麽異常,就是到一中之後我們分開行動了大概一個小時,她回來路上淋雨了,對不起是我們——”

童藍把昨晚在火鍋店講給沈老板的話再認真補充一遍:“念念姐沒說具體把傘給了哪個老師,她心情看起來也挺好的,沒有明顯變化,可我確實隱約感覺她狀態不大對勁兒,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

沈延非掛了這兩通電話,知道從他們嘴裏問不出更多細節,他站在窗邊,垂眸盯著自己左手上婚戒,翻轉過來,注視素圈壓過的無名指指根,那一小片花穗圖案的紋身。

他從不心存僥幸,她的變化和起伏,對他來說敏感到不可能忽略,也不是喝醉生病可以全權掩蓋。

沈延非讓人去一中確定昨天單獨行動的那一個小時裏,到底什麽人見過她,她的傘又具體給了誰,究竟有沒有偶遇老師這件事,不久後就得到詳細回復。

確實有這個老師存在,是五點左右在圖書館外面相遇,以前教過姜時念英語,老師的名字沈延非有印象,對得上,傘也已經順便還了回來。

也問到了操場上打籃球的一群高二男生,聲稱好像是看到了姜時念站在看台上,但因為撐傘看不太清臉,只知道整個人輪廓極漂亮,也不能百分百確認,後來她走到看台下面的視野死角裏,他們就再沒見過了。

天氣不好,她戴了口罩,校園裏下午活動在外面的人不多,沒有更多人記憶清楚地遇上她,而當天外來人數不勝數,也做不到個個登記,看不出什麽相關的端倪。

她像只是因公回到一中隨意逛了一個小時,回來就發燒喝酒,不想見他。

哪怕從香港他走後,他跟她已經分開了三天。

沈延非手裏捏著煙,在指間一點點碾皺揉爛,回到臥室連著被子擁住姜時念,只有把人實實在在困在懷裏,他才能找到少許安定感,不用她幾個眼神動作,就把他推到懸崖邊上。

他深黑睫毛壓著,蓋住眼瞼,不可控地想起他高考之前,害怕從此真的跟她分開,哪怕明知她怕他躲他,還是給她發信息打電話,要不管後果地跟她表白,他約她那個周末傍晚六點,在校門外鹿鳴廣場見面。

他被她掛了電話,信息收不到回復,明白已經被判了死刑,依然從中午開始等,坐在同一個位置,看太陽從鼎盛到西斜,也在傍晚六點整的時候,親眼見到她身邊站著同班的商瑞,兩個人的影子在地上拉長交匯,在他對面的長街走過,紮得他血流不止。

她的抗拒,是把人心臟都穿透的決絕。

沈延非箍緊姜時念,她還睡著,蒼白著臉頰,蹙眉輕哼。

他覆下去親她眉眼鼻尖,手指透出沁骨的涼。

她回去一中,一中的記憶不只有他,她是不是想起了別的人。

還是在香港那一晚,他失控地暴露了太多偏狂心思和過去,其實嚇到了她?她穿校服的目的,是為了試探他感情,為了情趣,他卻被刺激成了瘋子。

她那時還有激.情麻痹,等冷卻下來以後,她站在一中校園,實地回想從前,才發現自己還是接受不了當年的他嗎?

沈延非自嘲地彎著唇角,斂住輕顫。

這才只是冰山一角。

如果她真的知道全部,看見他當年怎樣著魔喜歡她,她是不是更會後悔。

後悔要他。

姜時念是中午醒的,燒退了大半,酒勁兒也消了,但身體還沒力氣,軟得撐不起來,開口說話的嗓音也受影響,她清楚自己這樣今天不可能正常上鏡,只能給台長請假。

台裏知道她生病的情況,無論淋雨還是醉酒,說到底節目組都有責任,台長安慰她,說會換替補主持人上,順便提了一句她手上原本最重頭的那档社會新聞節目,新一期的內容很受關注,讓她病好後早點熟悉資料。

姜時念點頭,又倒回床上,手臂擋住眼,昨晚某些片段漸漸回籠,沈延非徹夜抱著她走在客廳裏的畫面,刀子一樣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