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4/6頁)

“臣忘記了。”這是謝之容的回答,低而沉,帶著喑啞滾燙的熱度。

理直氣壯。

蕭嶺有一瞬間的不知該說什麽好,垂了下眼,認真道:“因為朕,對之容一見傾心,求之不得,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說的有些磕絆,反而顯得更加真實,有點惱怒,有點不好意思。

謝之容沒能看清蕭嶺的眼睛。

話音剛落,便覺腕上力量驟然收緊。

蕭嶺霍然擡頭,許璣二字差點脫口而出。

於是他的神色謝之容盡收眼底。

與那日,毫無分別。

下一刻,腕上力量瞬間松了下去,謝之容毫不猶豫地松開手。

腰間的力量亦減輕,不足一息,兩人距離瞬時拉開。

“臣失儀。”濕潤的黑發貼著謝之容的面頰,愈顯眉目精致,他擰著眉,如夢初醒一般,“請陛下降罪。”

蕭嶺張口。

他手腕被攥得通紅,倒很想降罪。

然而他知道謝之容這般反常是中了毒的緣故,還極可能是因為他中毒。

蕭嶺擡手按了按眉心,搖頭道:“朕知道這一切都非之容本意,之容不必愧怍太過。”話鋒一轉,“朕出去看看。”

說著,不等謝之容回答,轉身而去。

離開內室,空氣頓時清涼。

蕭嶺緊繃的肩膀驟地放松了,心中居然生出了點如獲大赦的慶幸,簡直不敢細想自己再呆下去會發生什麽——那真是以後都無顏再見謝之容了。

蕭嶺剛踏入庭院,王太醫令剛好進來,迎著皇帝意味不明的目光,差點直接請罪。

這是怎麽了?

蕭嶺沉聲道:“之容在裏面。”

王恬闊道:“是。”快步踏入時忽覺不對。

以陛下對謝之容的寵愛,竟不進去陪著?

他懷著滿腹納悶進內室,便見謝之容安安靜靜地坐在案前,以手撐額,半闔著雙目,神情寥淡,宛如一尊過於年輕美麗的神像,怎麽看,都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謝公子。”王恬闊開口。

謝之容睜開眼睛。

泛紅的眼睛毫無預料地出現在王恬闊眼前。

他心中大驚,有了猜測,當即上前給謝之容診脈。

確如他所想。

謝之容這是,中毒了。

回憶起方才蕭嶺的神情,王恬闊雄說不會是陛下給謝公子下毒欲成事,做到一半良心發現了吧!

難怪去庭院吹風時臉色那般難看。

不過謝之容已入宮兩個月,難道他們還沒同房?分明前幾日還如膠似漆。

“如何?”謝之容開口。

王恬闊聽他聲音平靜,只是比平時沙啞了些,很是佩服這位謝公子的定力。

“是中毒,”王恬闊道:“臣即刻為公子開藥。”

謝之容淡淡道:“有勞。”

就如中毒的人不是謝之容一般。

饒是王恬闊在宮中見過了不知多少異事,也忍不住悄然看了眼謝之容。

唯有見其氣質冷冽,如冰似雪,即便被用了這樣下作的藥,卻不見半點失態。

他垂著眼睛,若有所思一般地詢問王恬闊:“王太醫令,不知太醫院可有這種藥?”

王恬闊:“……”

那當然是有的。

他的態度等於默認。

謝之容點點頭,嗯了一聲。

意味不明。

偏偏王恬闊無端從中品出了太醫院居然有這種東西的意味,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為太醫院解釋一番,道:“用這種藥,未必是用來行逼迫之事,或也用來愉興。”

謝之容擡眼看他。

冷如鋒刃的視線令他頓覺悚然,王恬闊忍著往後退的欲望,他有時候很難理解蕭嶺的品味,喜歡嬌俏美人時宮中便全是嬌俏美人,忽有一日改了口味,將原本該在朝廷或沙場縱橫的謝世子弄進宮來。

簡直,像是一把脫了鞘的刀。

刀是會飲血的。

身邊伴著這樣的人物,真不知道蕭嶺夜間如何睡得著。

王恬闊仔仔細細地咂摸著自己這句話,覺得無甚不妥之處。

忽地反應過來,最大的不妥之處在於謝之容不是蕭嶺的臣子,而是蕭嶺的枕邊人。

謝之容眼瞼微垂。

渾身仍是燙的,只是比面對蕭嶺時減弱不少。

當皇帝關切地望著他的時候,或許是因為藥性的緣故,他心中總不由得升起種惡意。

一種,想傷害蕭嶺的惡意。

將腕骨攥在手中尚嫌不足,蕭嶺脖頸纖細,在他面前毫無防備地躺靠時往往會露出一截雪魄般脖頸,如白鶴垂頸,指尖發麻,他方才幻想過將那截脖頸圈在掌中的感覺。

想看看,那時候蕭嶺又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倘若是蕭嶺下毒,那麽無論蕭嶺出於什麽目的,謝之容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名正言順地傷害他,就如謝之容幻想中的那樣。

然而不是蕭嶺。

蕭嶺只會在意識到他不對之後猶然接近,滿目關切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