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3/6頁)
蕭嶺聽到一陣輕笑。
低且輕,在耳畔回蕩著。
竟是謝之容在笑。
謝之容想,他只是中了毒,而不是傷到了腦子。
蕭嶺不必拿他當傻子糊弄。
謝之容很願意放開蕭嶺,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喜歡被人觸碰的人,第一次見到蕭嶺時,因為蕭嶺碰到了他的手腕,他回去將手裏裏外外洗了幹凈。
可是自從他入宮以來,蕭嶺做戲、騙人,拿他為由,做了許多事。
蕭嶺想,謝之容便配合。
然而今日,謝之容很不想讓蕭嶺得償所願。
事事皆如蕭嶺所願,事事盡如蕭嶺所料,皇帝一貫平穩鎮靜,令他露出意外的表情,其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至少對於謝之容來說,很有趣。
“陛下想要臣放手。”謝之容低聲道,那聲音傳入耳朵,宛如小鉤子一般,引誘著蕭嶺低頭,“是嗎?”他直說。
“是。”
謝之容的思路比他想的清晰多了。
要是舉動比平時讓人摸不著頭腦,蕭嶺都要懷疑這藥是不是過期了。
“放手,可以放手。”謝之容彎了下眼睛,“於臣而言,有什麽利處呢?”
都這樣了謝之容居然還沒忘記和他談條件。
想起之前喝過的那些苦得舌尖讓蕭嶺都發麻的藥,蕭嶺無言片刻,覺得謝之容的性格比自己更錙銖必較。
一點虧都吃不得。
偏偏,蕭嶺又不能不順著他。
蕭嶺與謝之容的力量差距只能用天壤之別來形容,皇帝體質羸弱,謝之容卻是可征戰沙場的,蕭嶺掙脫不開,眼下這樣的情況,這樣的姿勢,難道要他喊人進來,讓人掰開謝之容的手嗎?
他真丟不起那個人。
蕭嶺轉了轉脖子,呼了一口氣,盡量拿出公事公辦的語氣,反問道:“那之容想要什麽好處?”
有條不紊,從容不迫。
如果放在平時,謝之容會很欣賞。
但是此刻聽來,就讓謝之容沒有那麽愉快了。
謝之容微微擡頭,濕潤的水汽侵擾著蕭嶺脖頸間的皮膚,“臣想要的,陛下都會給嗎?”
這不是一個可以輕易許諾的問題。
但蕭嶺不介意許諾。
他本不是個一言九鼎的君子。
“你說。”蕭嶺回道。
回答的太快,就很像撒謊。
謝之容輕笑。
蕭嶺忍著把他推開,讓謝之容別在自己耳邊笑的欲望。
這種感覺太陌生,也太奇怪,蕭嶺沒法適應。
“臣想問,”謝之容開口,慢條斯理地道:“陛下為何要臣入宮?”
蕭嶺一時沉默。
太醫為何來的這樣慢。他不無抱怨地想。
幸好謝之容中的毒不會危及生命,且謝之容定力過人,猶有理智,不然要太醫令來做什麽?收屍?
謝之容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點仿佛示弱的低柔與綿軟,“陛下不是剛剛還許諾臣,無論臣要什麽,陛下都會給嗎?”
蕭嶺無言,心緒轉得飛快。
怎麽說?說什麽?
和謝之容說我其實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你我本該毫無聯系,我也不是皇帝,我不過是個商人而已,你是書中人,是男主,是劇情要你入宮而不是我。
是注定的磋磨與折辱。
蕭嶺有時很好奇,這樣的劇情,究竟是打磨璞玉,使美玉光華流轉價值連城,還是生生掰去兇獸尖齒利爪,熬鷹訓狗。
蕭嶺在走神。
謝之容感受得到。
於是謝之容又開口,又喚了句,似是催促,又似其他,“陛下。”
那聲音就在耳邊,謝之容每一次出聲,都能引起鼓膜的振顫。
蕭嶺無法說實話,此等怪力亂神之事莫說謝之容不會相信,就連親歷者如蕭嶺,仍覺不真實。
蕭嶺略一思量,故作驚訝道:“朕記得朕說過,莫非,之容已經忘記了?”
蕭嶺像是要與謝之容對視似的,偏頭,錯開了與謝之容的接觸。
待分開,方意識到內室寒涼。
謝之容方才就是用這種方法保持理智?
謝之容保持著這個埋肩的動作,須臾後直起腰身。
錯開時,蕭嶺的長發蹭過了謝之容的面頰。
蕭嶺神情坦然,卻還是在與謝之容視線相接時升起了閃躲的想法。
謝之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泛紅的眼睛比方才更妖艷。
簡直,像個引人墮落的妖魔。
“之容,不會真的忘記了吧?”蕭嶺先發制人。
入宮的理由是什麽?
是第一次見面那日,蕭嶺坐在床邊,神情真誠而歉然,那傳聞中可叫小兒止啼的暴君卻對他說:“朕戀慕之容。”
因為喜歡謝之容,所以要他入宮。
然而蕭嶺說這話的時候可能連自己都不曾注意過,他的眼神那麽冷淡平靜。
那不是看心上人的眼神。
一如此刻的蕭嶺,他的眼中有擔憂,有關切,但唯獨沒有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