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一心

窗外秋風飄雨,未過午後便有愈下愈烈之勢。

洛元秋坐在堂下,靜靜聽著雨打屋瓦的聲音。不過多時,房檐上積雨淋落而下,隨風連成一掛細簾,遠遠望去,與院中的紅楓極為相襯,頗有一番閑情韻致。

地上紅葉鋪撒,被雨水沖刷後如一地鮮血。洛元秋坐的那把圈椅上新痕累累,右邊還缺了一腿,被她隨便找了塊磚石墊著,這才勉強能支撐住。

風挾雨至,雨簾輕輕一斜,洛元秋目光當即鎖向東南方,從嘈雜雨聲中辨別出一道微不可聞的破空聲,刹那間她朝右微一偏身,出手如電,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將一枚薄如金片的暗器丟在了台階下。

那東西在雨中迸發出碧色焰火,很快化為齏粉被雨水沖散。

“回去吧,再換一批人來。”洛元秋指腹摩挲著圈椅上新留下的痕跡,漠然道,“你們還沒有讓我出劍的資格。”

庭院中紅楓颯颯,除了雨聲之外再無別的聲音,洛元秋目光轉還,知道那些埋伏在此處的無名們已經離去了。

沒過多久景瀾回來了,約莫是大雨的緣故,她的衣服濕了大半。收了傘站在洛元秋身邊,她沒有開口,兩人一起聽風觀雨,片刻後洛元秋道:“要打仗了嗎?”

景瀾沉著臉道:“這麽多年都打不起來,更別說現在了。”頓了頓她嘲諷一笑,道:“國師真是好手段,送了一群蠢貨出來,聰明人不敢做的事,他們竟敢去做。”

四個月前,使團抵達真國國都神殷,此時真國與和月國正為西北的一片土地爭執。使者往來數撥,在殿上侃侃而談,力證此地本為和月原有,即便是當年趁著真國內亂強占,也不過是取回原有之物罷了。最後真國上將軍險些做出殿前斬來使的事來,多虧了這時陳使入殿,才令事態不至無法挽回。

這一切本與她們無關,只需通過使團以商隊的名義拿到通關文書即可。但景瀾身份特殊,偏偏出使前國師曾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能擔大任,有要事可請教’,令使節及眾官員不敢怠慢,硬生生將她們留在了此地。

洛元秋問:“我們什麽時候能走?”

景瀾漠然道:“如果真的打起來,只怕還有得磨。”

洛元秋拉了拉景瀾的衣角,示意她跟自己來。兩人進到屋中,景瀾在裏間換下濕衣,問:“神風觀的刺客們今日來了嗎?”

洛元秋隔著布簾道:“剛走不久。”

神風觀威震天下,乃是真國赫赫有名的宗派。較之其他宗派而言,在名聲上卻差了許多。神風觀雖承襲咒術,卻專行刺客之舉,以下咒行刺為業,因弟子入觀後皆需擯棄名姓,當世人便稱之為無名。

與後世符師咒師爭鋒相對一樣,神風觀與承天宗自然也是死對頭,不過啟國地勢偏遠,中間又隔著一個陳國,一時半會誰也奈何不了誰,也算是相安無事。

洛元秋無意暴露自己身份,可奈何她仍被承天宗通緝,加上神兵在手,名聲遠比她自以為的要大的多,一入神殷就遭到了無名們層出不窮的刺殺。

景瀾眼角微微上挑,道:“等偃師回來,我就去登門拜訪。”

偃師即神風觀觀主,無名刺客們皆受其統禦。但他行蹤不定,常在外遊歷,並不在國都神殷久居。

“用不著。”

經過這段時間的遭遇,洛元秋早已習慣從各種地方冒出來的刺客們,垂手靠著墻道:“反正他們也打不過。”

“他們忙來忙去,無非是想見識一番神兵的威力。”景瀾道。

洛元秋轉過頭道:“怎麽都好,別在我沐浴的時候躥出來就行了。”

景瀾攬住她的肩膀道:“下棋麽?”

洛元秋頓時精神了起來,道:“來來來,正等著你呢。”

她到真國之後除了應對刺客之外,還學會了一種五色棋,因此棋規則簡單易懂,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人人皆會,街頭巷尾也時常能看見有人以此作賭。景瀾自然也入鄉隨俗,常與洛元秋在家中下著玩兒。

兩人在窗邊棋盤前坐下,景瀾好整以暇道:“這次賭什麽?”

洛元秋上回足足抄了幾十頁的字帖,一聽到賭這個字就頭皮發麻,道:“又賭?難道不賭些什麽就玩不成這棋了?”

景瀾扣著一枚棋子道:“若無賭注,那勝負便毫無意義了。”漫不經心道,“怎麽,難道你已經做好輸棋的準備了?”

她這幾日不在時,洛元秋也時常自己和自己玩,自覺棋藝大增,便道:“誰說我會輸了?賭就賭,這樣,輸的人要為贏的人做一件事,如何?”

景瀾道:“做什麽都成?”

洛元秋把棋子丟在棋盤上:“什麽都成!”

兩個時辰之後她狼狽地結束最後一盤棋,景瀾將一枚棋子放在她面前,含笑道:“願賭服輸啊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