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4/6頁)

寧倦踏入鷹房,陰冷地掃了眼一見他進來,就倨傲地昂起腦袋的海東青。

陸清則又摸了兩把小雪的腦袋,回過頭:“怎麽,都商量好了?”

寧倦頷首:“明日就能出發了。”

說到這兒,他忽然生出幾分愉悅。

等離開京城,這破鳥就不能分走陸清則對他的注視了。

寧倦少見地露出個笑容,盯著小雪:“聽馴鷹師說,它的翅膀和爪子受了傷,到現在也飛不起來,明日我們離開燕京,就不帶這累贅了。”

陸清則:“?”

怎麽突然說這個,他本來也沒想帶小雪下江南。

原本享受地在他手心裏拱的鳥頭突然一頓。

小雪擡起腦袋,仿佛是聽懂了寧倦的話一般,忽然清唳一聲,雙翅一振——

它飛了起來!

寧倦:“……”

果然是裝的。

早晚宰了這破鳥。

陸清則睜大了眼:“……”

這是什麽醫學奇跡?

演技派小雪最後還是沒被帶上。

陸清則離開前,聽馴鷹師報告,因為沒被捎上,小雪氣得一頓少吃了兩只兔子。

此趟南下,走的是水路,先渡黃河,再沿運河南下,途中並不準備靠岸,直向臨安府。

隨行的臣子只有陸清則,大夥兒絲毫不感到意外。

雖然精簡過了隊伍,但皇帝出行,排場還是不小,占得最多的是護衛,禁軍三百人,錦衣衛三百人,皆由錦衣衛指揮使鄭垚統領。

奢華的樓船上下有三層,護衛與伺候的雜役皆在底下兩層歇住,寧倦和陸清則住在最上面一層。

寧倦不喜歡被人圍著,錦衣衛也只能在二層巡守,雜役也只有幹活的時候能上來。

陳小刀也被帶上了,他不知道這趟出行的真正目的,上了船就扒在船舷上,不住地往下看,興奮得像只小猴兒。

長順和陳小刀的交情還不錯——或者說除了寧倦,陳小刀就沒搞不定的人,特地給陳小刀安排了間靠近的住處,湊到一塊兒敘舊。

樓船緩緩行駛起來,迎面而來的涼風吹散了燥熱。

早上起得太早,陸清則吹了會兒風,就回艙室裏小憩了會兒,醒來時不知道已經行了多遠,回頭看去已經見不到京城的輪廓,長河上浩浩淼淼,水光粼粼。

陸清則有點無聊,招呼寧倦來下棋,黑白縱橫間,他擡眸看了眼少年皇帝俊美的面孔,陡然生出股預感。

等回來的時候,京城大概就該變天了。

一盤棋下了許久,陸清則的棋子被寧倦吃得差不多了,敗局已定。

陸清則撚著枚黑子沉吟數晌,坦然道:“我輸了。”

寧倦下棋就如他從前的脾氣,像頭咬準了獵物的咽喉就不再松口的狼,步步緊逼,攻擊性極強。

陸清則更為寬和圓潤,不動如山,往往寧倦一頭紮進來,就很難再掙出去。

倆人下棋,寧倦一向輸多勝少。

然而贏了棋,寧倦卻沒有很高興的樣子,一反往常地沒有撒嬌,反而悶悶地沒吭聲,有些古怪。

陸清則奇怪:“怎麽了嗎?贏了棋還不高興?”

寧倦又靜默了會兒,才小聲道:“沒有。”

天邊紅霞漫天,扯碎了落在長河中,瑟瑟如碎星般晃眼,倆人一局棋下了許久,天色都要暗了。

寧倦把身邊擱著的外袍遞過去給陸清則:“晚上涼,老師披上。”

陸清則挑眉。

小崽子平時不都先行動再說話嗎,一般這時候應該直接過來先給他披上外袍,怕他嫌熱,還會小心系上,再解釋兩聲。

還是有點不對勁。

但天色已暗,即使長順和陳小刀已經點亮了燭火,靠著那點可憐的光,還是看不太清寧倦的臉色。

他正想靠過去仔細看看,長順就過來了:“陛下,陸大人,晚膳好了,要現在用嗎?”

寧倦低沉地“嗯”了聲。

陳小刀就麻利地把晚膳端了上來,笑嘻嘻道:“有魚呢,公子最喜歡吃魚了。”

陸清則笑道:“陛下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看著,你們倆去吃晚飯吧,回頭讓人來收就好。”

長順還有點猶豫,陳小刀就利落地“哎”了聲,拉著他往下走,咕咕噥噥的:“正好,我和廚房打聽打聽明天吃什麽,我家公子也有許多不能吃的……”

人聲遠去了,陸清則拿起象牙筷,夾了點嫩白的魚肚,天氣燥熱,用姜蒜絲去了腥清蒸,醬油提鮮,軟嫩鮮美。

他吃了兩口,才發現寧倦還是沒動,納悶地夾了一筷子到他碗裏:“這是怎麽了?”

寧倦依舊沒吭聲,看到陸清則往他碗裏夾了菜,默默拿起筷子,夾進嘴裏,動作霎時凝滯。

然後他忽然迅速起身,趴到船舷上,哇地就吐了。

陸清則:“…………”

陸清則一時槽多無口,哭笑不得地放下筷子走過去,扶著他拍了拍背:“你暈船怎麽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