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第3/5頁)

太子心疾發作,這次病情來勢洶洶,害整個太醫院蝦忙蟹亂。

慶德帝盤問朱昀曦病發的原因,馮如月被迫帶頭撒謊,說近來戰事頻仍,且都靠近京畿,太子日夜憂心國事,焦慮過甚因而病倒。

慶德帝以為兒子過慣太平,年紀尚輕,又被他保護得太好,難免定力不足,在床前寬慰他許久。

皇帝走後馮如月又來哭勸:“如今陛下正煩心不過,殿下千萬保重身子,勿再令他分神。”

朱昀曦被閻王爺抽了幾個耳光,記起自己的職責,並嘗試抵抗絕望。

柳竹秋的死尚未定論,他要振作起來做一個靠得住的儲君,不讓她失望。

他的症候主要受情緒影響,心平氣和下症狀便得以緩解,次日午膳後再招雲杉問話,調查柳竹秋是如何掉隊的。

雲杉對柳竹秋的感情真摯深厚,這幾日受盡煎熬,急於發泄,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找個人來背過,用怨恨稀釋苦痛。

他哭著向太子告狀:“奴才曾再三叮囑蕭其臻保護柳大小姐,不成想他在回程中只顧逃跑,根本不管柳大小姐跟不跟得上。那天我們被難民潮沖散,奴才先到惠民橋上等候,蕭其臻跟來時才發現柳大小姐掉隊了。奴才立刻帶人回去接應,可守橋的校尉急著燒橋防止賊兵過河,奴才不許他們放火,蕭其臻不但不幫忙,反令他們快些動手。之後橋就被燒毀了,奴才只好帶人繞道幾十裏渡河去找柳大小姐,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人在敘述事情時都會挑對自家有利的部分說,朱昀曦此時做不出正確判斷,全盤相信了這套避重就輕的說辭,憤恨地將蕭其臻召來東宮問責。

蕭其臻派人協助雲杉搜救,獲知的情報與朱昀曦差不多。這幾日也是哀腸百轉,寢室俱廢,出現在朱昀曦面前時猶如行屍走肉,臉上浸透麻木。

朱昀曦認定這是裝出來的,真想當場撕個稀爛,因陳維遠事前極力勸說他不可隨意懲處朝廷要員,他也答應會冷靜行事,是以拼命克制,以陰冷的語調招待來人。

“蕭其臻,是你不顧柳竹秋安危,下令燒毀惠民橋的?”

蕭其臻深受負罪感折磨,自動放棄辯解,點頭承認。

朱昀曦如同油鍋撒鹽登時炸了,摔碎手邊的茶盅來阻止自己口出惡言,聽到陳維遠跪地提醒,他大口深呼吸,盡最大努力維持儀態,忿然道:“柳竹秋常在孤王跟前誇獎你忠勇正直,她幾次冒險助你破案,幫你立功升官,你卻在關鍵時刻對她見死不救,何來忠勇正直?!”

蕭其臻早已如此進行過自我痛責,表面仍像一灘死水。

看不到他的恐懼,朱昀曦難以解恨,沖動揭秘:“你可知柳竹秋是孤的什麽人?”

讓大臣知曉太子將宦女當外寵太失體統,陳維遠急聲打斷:“請殿下息怒!”

怎料蕭其臻居然平靜接話:“微臣知道柳大小姐既是殿下的親信,更是嬖寵。”

朱昀曦加倍驚怒:“你知道還敢如此!她此時生死未蔔,你卻心安理得請功受賞,以為孤王會放過你嗎?”

他激動得幾乎坐不住,陳維遠隨時準備攔阻,室內充滿岌岌可危的氣氛,蕭其臻卻像毫無察覺,不疾不徐說道:“微臣已呈表請求參與剿匪,懇請殿下替臣言說,早日派臣參戰。”

官員不能擅離崗位,參加剿匪才有條件去尋找柳竹秋。

朱昀曦猜到他的動機,轉換神色問:“你想去找她?”

等蕭其臻給出肯定答復,他決然道:“好,孤王給你戴罪立功的機會,找不到柳竹秋就別回來。她要是死了,你也馬上自裁謝罪!”

蕭其臻終於擡起頭感激地看他一眼,叩頭的姿態也有了一點生氣。

“微臣謝殿下隆恩。”

之後朱昀曦沒停止找人,手下甚至去到了柳竹秋與民勇們戰鬥的現場,那裏只剩一片焦土和無數支離破碎,面目全非的焦屍。

“卑職等問遍了北面逃來的難民,無人見過溫大人。據討逆的官軍說溫大人失蹤的地區被賊兵掃蕩了數次,若他還滯留在那裏,處境定然不妙。”

報信的人謹慎措辭,試圖婉轉地讓太子領會含義:溫霄寒已很難生還了。

等待憂懼令朱昀曦心力交瘁,猶如一朵折枝的鮮花,迅速枯萎,不出數日已臥病在床。

白天昏睡中看見柳竹秋來到床前,穿著上次她來東宮時那身蝶戲花叢的漂亮衣裙,沖他盈盈微笑,霎時華光滿室,宛若春日。

朱昀曦狂喜坐起,伸出雙手擁抱她。

“柳竹秋,你回來了!”

“臣女不放心殿下,想再看看您。”

柳竹秋捧著他的臉,輕輕吻了吻,用他心心念念的溫柔目光凝視他。

“殿下多保重,臣女該回去了。”

她撒手要走,朱昀曦內心天崩地裂,緊緊拽住她的手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