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何秀才家原是霸州大成縣的大地主, 高勇打聽到他家有錢,想讓他像其他富戶那樣捐輸保平安。
何秀才為人耿直,很鄙視這貪婪無恥的貂珰, 只送了二十匹絹布敷衍。
高勇恨他作對, 拿出老辦法, 說何家的宅基下有礦脈, 勒令他限期搬家。
何秀才見霸州的官員都委蛇因循,偏私不公,就想上京去告狀。
高勇收到風聲搶先下手,在大成縣監獄裏找了個做強盜的囚犯,教唆他誣陷何秀才是窩主, 派人前去抓人抄家。
何秀才臨時有事外出, 得知消息逃到遠親家躲藏,事後聽說他的老父在抄家中驚怖而死, 妻女入獄不到三天便雙雙暴斃, 家產盡數籍沒,住宅也被高勇的人侵占了。
“我走投無路,輾轉來到此地。遇上這些跟我遭遇相似的兄弟。他們也是受高勇極其爪牙迫害,流離失所。大家都被官府通緝,幹不了正當營生, 只好嘯聚山野,淪落為盜。”
這一帶的土匪總共兩百來號人, 分成三座三頭, 何秀才是頭目之一。
群匪幾乎都與高勇團夥有仇, 專挑其手下或擁躉家打劫。
風聲收緊時便藏進深山密林, 日常埋伏在道路兩側, 遇見有錢的旅人勒索些錢財, 不曾殺傷無辜。
方才車十一朝瑞福放冷箭也只是想嚇唬他。
柳竹秋通過費興國的賬本得知高勇在霸州招集群小,奪地斂財,□□擄掠,害得民眾怨聲動地,逃移滿路。霸州一帶盜賊縱橫,肇因皆出於此。
她感覺何秀才等人能提供鋤奸所需的助力,慨然道:“小生和蕭縣令此番來霸州正是為著懲治惡珰,目前已剪除他的黨羽成三強,正在搜集其他罪證,相信不久以後定能究出奸弊,一網羅盡。”
何秀才喜道:“我等亦聽說孝廉助蕭縣令剿滅成三強那惡霸的英雄壯舉。二位果能窮滅閹黨,就是我霸州百姓的再生父母。若有驅遣,我等無不抵死效命。”
柳竹秋說:“我們正愁人手不夠,何相公肯襄助再好不過了。若信得過溫某,可否留下接頭方式,以便日後聯絡?”
何秀才爽快道:“往前十五裏有座土地廟,孝廉若有召喚,可在那土地神像後放上三塊壘成品字形的卵石,次日未時前後自會有人在那裏候命。”
柳竹秋急著趕回保定,何秀才讓車十一護送他們過山。
車十一取出一塊白底繡猴子圖案的布旗,拿竹竿挑了在柳竹秋的馬前領路。附近的山賊看到這面旗幟就知是何秀才的人馬,不會發動襲擊。
車十一送出二十裏地,見前方有了人煙方告辭離去。
柳竹秋與瑞福打馬疾行,午後回到保定城。
縣衙上月遭焚,蕭其臻在附近租了幾座民居用作辦公居住,柳竹秋和他同住一個院子。
剛放下行囊,一個五六十歲衣著整齊的老嬤嬤來敲門。
瑞福問她找誰,她得體行禮:“我姓杭,是蕭縣令的乳母,我家老夫人放心不下他,命我過來照顧他的起居。”
世家子弟的乳母地位高,應視作長輩看待。
柳竹秋忙去行禮,請她坐下吃茶。
杭嬤嬤婉拒:“我還有事要辦,給您請過安就得去忙了。溫孝廉幫我家縣令查案辛苦,我家縣令每日也很勞累。我怕您二位累出毛病來,以後談完公事還請盡量歇著,得空多養養精神也是好的。”
瑞福聽得糊塗,等杭嬤嬤走後問柳竹秋:“這老媽媽是什麽意思啊?聽著像在關心您,可又像話裏有話似的。”
柳竹秋笑道:“她在提醒我,沒事別跟蕭大人接觸,免得把他教壞了。”
她想這婆子定是奉命來監視蕭其臻的,蕭老夫人嫌惡溫霄寒,生怕兒子近墨者黑。
對溫霄寒都這麽嚴防死守,若知道她就是傳聞中“人盡可夫”的柳竹秋,還不得氣吐血?
看來真不能把蕭其臻當退路了。
自柳竹秋返京,蕭其臻無一日不記掛,聽說她轉來了,忙趕著處理完公務回去相見。
柳竹秋剛走進他的書房,那杭嬤嬤就讓人搬了把藤椅放在門外的階沿下,抱著針線盒坐那兒慢條斯理地納鞋底。
柳竹秋看出她是來站崗監視的,蕭其臻非常尷尬,走到門邊勸說:“杭媽媽,這裏當西曬,待會兒中暑就糟了,您還是到涼快點的地方去吧。”
杭嬤嬤不擡眼地說:“這裏最亮堂,老婆子不怕熱,少爺快和溫孝廉談正事吧,一會兒該吃晚飯了。”
柳竹秋覺這情形滑稽可笑,招呼蕭其臻道:“大人,我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已很乏了,也想早些回去歇息呢。”
蕭其臻窘迫地轉回去,先問候太子的近況。
柳竹秋隱瞞了朱昀曦在東宮中毒一事,因有杭嬤嬤在場,也沒透露行刺太子的黑手是章皇後,只說他暫時安好。
蕭其臻這邊也有新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