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第3/4頁)

那攤主說某日段開泉在他的店裏買了三個炊餅,丁大友的妻子則說丁大友正是吃了段開泉送來的炊餅才中毒身亡。案發後還將吃剩的炊餅交給官府做證據,裏面的確含有□□。

柳竹秋先替蕭其臻審問炊餅攤主,問他怎麽跟段開泉認識的。

攤主說:“他來買炊餅時認識的。”

再問又說段開泉只去買過一次炊餅。

柳竹秋得知每日光顧炊餅攤的顧客少說一兩百人,讓他說出當天去過的所有顧客的姓名和長相。

攤主吭吭哧哧半晌,只道出十來人。

柳竹秋當即斷喝:“你連今天的買主都記不住,怎麽唯獨對段開泉記得這麽清楚?其中必然有詐!”

假裝要對他用刑。

攤主驚恐失措,剛被套上拶指便連聲招供是受人收買才做偽證誣陷段開泉。段開泉根本沒去他的攤上買過炊餅,以前也沒見過他。

收買攤主的是死者丁大友的表弟,此人與丁大友的妻子私通,合謀毒害了丁大友,嫁禍給與丁大友往來密切的段開泉。若非柳竹秋看出破綻,讓蕭其臻復審案件,段開泉這替罪羊就當定了。

那段家乃清白人家,沒有做土匪的親戚,柳竹秋正奇怪,喊話人已走出林子,是個穿短打的矮壯漢,黑夜裏看不清長相,瞧步姿歲數應該不大。

壯漢空手迎面走來,在一丈外跪地叩拜,口稱:“車十一見過溫孝廉。”

柳竹秋忙下馬還禮,詢問他與段開泉有何淵源。

車十一說:“段開泉是我的胞兄,在家排行老七。當年保定的段秀才膝下無子,一日路過我家,見我們窮得吃不飽飯,而我七哥生得聰明伶俐,就用一百兩銀子買回去做兒子,改名段開泉。”

段家自收養段開泉後便時常接濟車家,段開泉和車家的兄弟姐妹感情都不錯。

去年他吃了官司,車十一還曾去牢裏探監,眼看秋決③將近,急得不行,還好保定換了縣令,又遇上溫霄寒斷案嚴明,才幫段開泉撿回一條命。

柳竹秋明白這層關系後仍然存疑,含蓄問:“車兄怎會在此呢?”

她看這漢子的言談舉止不似尋常村夫流氓,倒像在衙門裏當過差的。

車十一不無羞慚地嘆氣:“我本是霸州榷稅衙門的吏員,那高珰手下一名親信韓金龍時常欺辱下屬,一次酒醉後無故鞭打差役,我不過還了句嘴就險些被打死。事後咽不下這口氣,放火燒了他的屋子,逃到這裏來落草。”

他介紹完生平,恭敬地向柳竹秋作揖:“我們的頭領也很仰慕孝廉,想請您去稍作敘談,不知孝廉可否賞光?”

既然性命無礙,買路錢也免了,那就不能不給山大王面子。

柳竹秋熱衷開拓人脈,深信三教九流都有用處,聽說車十一是受高勇一夥逼迫落草,想來這群土匪中還有人與之同病相憐,沒準能尋到些有用線索。

她和瑞福牽了馬,跟隨車十一進山,在林蕩裏拐了幾個彎,遠處亮起火光。

走近是一片空地,十幾個男子圍坐在篝火旁,都是小至十來歲,大至三十多的青壯年。大部分做農夫打扮,只一個年紀最長留髭須的穿著長衫布鞋,氣質也與旁人迥異,瞧著像個書生。

車十一緊趕幾步向那書生稟報:“何秀才,溫孝廉來了。”

何秀才忙率眾起身相迎,朝柳竹秋深深一揖。

“久仰孝廉大名,今日有緣得見,榮幸之至。”

柳竹秋估計這夥人不是那起打家劫舍的惡盜,客氣地還了禮,隨他們到火堆邊坐下。

強盜們捧來一盆水煮大肉,十來個燒餅請她打尖,她正好肚餓,拿了兩個燒餅,先遞一個給瑞福,然後痛快大嚼。

何秀才得他信任,相信世人對他豪爽隨和的評價不虛,本著讀書人的習性想見識一下對方文采,笑道:“溫孝廉才名遠播,我們這些鄉下人也多有耳聞,今日幸會,能否請閣下吟詩一首?”

柳竹秋正想試探他們,幾口吃完燒餅,站起來拍了拍衣衫,環顧眾匪一圈,對何秀才說:“小生也深感今日機緣巧合,那就贈詩一首作為給諸位好漢的見面禮吧。”

說罷仰頭清吟:“魑魅行無忌,冤讎泣鬼神。縱觀黃巾④輩,半是亂離人。”

眾匪相顧詫異,都各自露出戚色。

何秀才也已愕然淚出,急忙擡手照雙眼上揉了一把,拱手詢問:“孝廉怎知我等有冤情?”

柳竹秋說:“小生觀諸位神色憨厚,並無奸邪戾氣,適才又聽這位車兄說他是受酷吏逼迫逃奔至此,因此推測諸位同他有相似的苦衷。”

四周立刻響起哀嘆,一些年紀小的已垂頭抹眼低泣。

何秀才苦道:“孝廉洞見是非,我等也不瞞您了。我們都是受那惡珰高勇迫害,家破人亡才淪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