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第3/4頁)

朱昀曦嗒然嘆息:“你一個小女子都能遊走四方,孤貴為太子卻從生下來就沒離開過京城,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昌平州的皇陵。”

天子巡幸需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歷來被臣民極力反對。

自土木堡事變②後,皇帝禦駕親征也被列為極端冒險行為,遭到封印。

天子的活動區域被限制在紫禁城內,一如紫微星穩居三垣,稍有變動就會造成國家動蕩。

君權神受,帝王要保持天子的神秘感,必須賦予自我神性,而神性往往與人性相抵觸,這是乾綱獨斷的代價。

柳竹秋覺得天家受萬民供養,受點委屈是應該的,那些三餐無著,流離失所的百姓她還同情不過來,不會因太子這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煩惱心疼他。

可開導的話還得說。

“乾坤何處非王土,將來整個天下都是殿下的,您想去哪兒遊幸還不容易?”

朱昀曦蹙眉:“你這就是婦人之見了,那班大臣個個尖牙利爪,恨不得多長出一雙眼睛來挑皇帝的不是。父皇那樣勤政愛民,還常被他們說三道四,想修個宮觀都得花好幾個月跟他們討價還價。孤王自六歲受封起,宮裏每年收到的參孤的奏折都比孤人還高,真到孤繼位時,那些人可能巴不得拿繩索套住孤的脖子,處處牽制孤。”

三綱五常在上,皇帝受命於天,必須正心修身,孜孜勤學,否則一念不純,一動失序,都會擾亂天地和諧。

以柳竹秋對太子的了解,他當前仍是少年心性,要擔起宗廟社稷還很困難。

她隱蔽試探他的資質:“殿下曾說想效法先祖北伐胡虜,收復失地,屆時若大臣們反對,該當如何?”

朱昀曦反問:“你認為當如何?”

“臣子們反對怕的是打敗仗,殿下事先厲兵秣馬,精選將才,探明敵情,謀謨帷幄。有了十足的把握再出戰,凱旋之日何愁那些唱反調的大臣不心悅誠服,跪地請罪?”

“要是他們從備戰時就開始反對呢?”

“正統十四年,英宗北狩,瓦剌大軍進犯北京,京中富戶大舉南逃,群臣也奏請南遷。景泰帝力排眾議任命於少保領兵守城,最終擊潰敵軍,挽回國運。雖說守城作戰的是臣僚軍民,但一錘定音的還是景泰帝背水一戰的決心呀。”

朱昀曦聽出她在鼓勵他做個有擔當的君王,心裏受用,嘴上刻薄:“聽你的意思又想做於謙了,於謙最後被奸臣陷害獲罪淩遲,你也想被千刀萬剮?”

他數次對柳竹秋的志向冷嘲熱諷,這次她不願再接受,肅然拱手道:“於少保忠心烈義,可與日月爭輝。臣女幼時便最愛吟誦他的《石灰吟》③,若能似他那般建功立業,為國家竭股肱之力,臣女亦無懼粉身碎骨。”

朱昀曦從未見過她如此大義凜然的神態,一時無所適從,虎臉道:“除非我中華男兒都死光了,否則哪輪得到你一個女人為國家捐軀。你說這種話,是在詛咒孤王當政後朝中會無人可用嗎?”

他潑冷水的功力強得很,柳竹秋撞了南墻,神氣不免暗下去。

朱昀曦見狀又不忍心了,笑著撓了撓她的臉龐,柔聲說:“孤王這幾天不是直挺挺站著,就是正襟危坐,此刻腰酸腿疼,你來替孤捶捶腿。”

明白暫時只能做奴婢,柳竹秋強笑應承。

她跟蔣少芬學過一點推拿術,正好學以致用。

朱昀曦覺得她按腿按得舒坦,讓她接著按摩腰背。

柳竹秋扶他在榻上爬臥,從肩頸順著脊柱一寸寸往下按,按到酸麻處,朱昀曦忍不住悶聲呻、吟,清亮的嗓音頓化迷、藥,燒熱了柳竹秋的身心。

抱著捉弄和報復的動機,她故意變換手法加重力道,專挑他敏感的部位捏揉按壓。

這些行為本會挑動情、欲,朱昀曦察覺身體慢慢起了變化,連忙翻身叫她住手。

剛回頭,那惡犬附體的女人便兇猛撲抱,粗魯地親吻撫摸。

他立刻被沖動的猛狼拍入旋渦,全然沒有反感抗拒,順勢張開懷抱迎接入侵,二人相擁滾在一處。

柳竹秋被他壓在身下,睜眼對上那雙因迷亂水汽氤氳的星眸,隨後在其中看到自己妖媚而略顯兇狠的表情。

“單仲遊耳朵很靈,你有把握能忍住不出聲嗎?”

朱昀曦仿佛一根被烈火焚燒的幹柴,冠巾脫落,發髻也松散了,顫抖的嗓音預示著他正在做最後的堅持。

柳竹秋眼下的心態卻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迄今為止太子的表現都顯示他對她只存在獵奇、利用和掌控欲,沒有非你不可的愛意,即使當著侍從們臨幸她,也會想盡辦法避免讓她入宮去犯眾怒。

有這個前提做擔保,她盡可以將他加諸在她身上的感受悉數奉還,無所忌憚地勾住朱昀曦的頸項壞笑:“殿下才要小心,臣女覺得您比我更忍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