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2/4頁)

唐振奇便坐著轎子出門了,走時也沒搭理薛汝春。

他以為至多天黑就能回來,誰想朱昀曦對慶典的要求很多,讓陳維遠出面與他商討,雜七雜八談到戌時,宮門已關,唐振奇只好留宿宮中。

這下可苦了那替薛汝春跪守的替身,夜裏風大雪大,他又不是鐵打的,如何受得了?竟活活凍死了,天亮時過路的行人先發現,立馬嚷將起來。

昨天附近來看侍郎下跪的人本就多,聽到動靜都跑來圍觀,不出半日整個京城都在流傳一則消息:“禮部右侍郎薛汝春去給唐振奇下跪,夜間受凍而死。”

事情就是長了翅膀,正常條件下也飛不了這麽快。

原來柳竹秋早叮囑蕭其臻暗中觀察薛汝春和崔逢源的動向,又跟朱昀曦溝通好,叫雲杉呆在觀鶴園等她報訊。

昨天她得知薛汝春去唐振奇家門口下跪,火速讓雲杉帶話給朱昀曦,請他設法將唐振奇困在宮裏。

當時她還不知道薛汝春找了替身,想他受不了冰凍自會撤退。不料這廝狠心讓他人代罪,生生斷送了一條人命。

她聞訊後快馬趕去找孫榮,孫榮手下混混多,還認識京裏的各大丐頭②。這些丐頭領導全京城的丐戶,大小乞丐都聽其號令。

柳竹秋利用這些走街串巷四處遊蕩的乞丐將“薛汝春凍死”的消息快速散播出去,薛汝春縱有千手觀音相助也休想捂住這麽多嘴。

次日早朝,慶德帝放眼百官,問:“薛汝春何在?”

薛汝春慌慌速速出班,伏於丹陛下。

慶德帝慢慢悠悠問:“聽說你前晚凍死了,今天來的是魂魄嗎?”

薛汝春嚇得汗不敢透,半晌方出聲:“那都是謠言,請陛下莫要相信。”

慶德帝早練就高深莫測的態度,長嘆道:“朕在位二十三年,宮門前還從未跪死過人啊。”

皇帝門前沒跪死人,太監門前卻有,誰都聽出這話在敲山震虎。

一物降一物,唐振奇的權勢也全靠皇帝授予,皇帝高興時能讓他做“九千歲”,一個不樂意轉眼讓他變“落水狗”。

因此他又氣又怕,恨透薛汝春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狗奴才,向慶德帝進言:“陛下,薛汝春行為不端引發流言,應按律懲處。”

慶德帝為貫徹仁君形象,只罰了薛汝春一年俸祿,讓他在家閉門思過,聽候聖裁。

散朝後人人都躲著薛汝春,當他是臭不可聞的大糞。

崔逢源迫於利害關系不得不陪同安慰,兩個不久前還耀武揚威的寵臣灰頭土臉走出宮門,已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起。

柳竹秋見時候到了,向蕭其臻發出行動訊號。

蕭其臻特地選在隔天上午街面上人流量大的時段帶齊人馬沖入崔逢源家中,一舉控制住上下人等,靠著張體乾提供的地圖挖出那只三足銅鼎,連人犯一起押回刑部大牢。

不到一天,“禮部郎中崔逢源倒賣鄉試考題,栽贓殺害同僚白一瑾”的傳聞便甚囂塵上,老百姓們拿跌宕起伏的案情做談資,官場上也眾議紛紜,都盼望事態能早日明朗。

那流氓馬二狗在賭坊輸了個屁滾尿流,回家途中風聞崔逢源被捕,跌足痛叫:“我早說那溫霄寒在找崔郎中的罪證,若當日立刻去崔府報信,定能大撈一筆。”

他悔不該丟了西瓜撿芝麻,去赴那該死的賭局。如今芝麻沒撿著,連老本都折光了,看來得賣妻鬻女才能還清欠下的賭債。

三法司升堂提審崔逢源和金宏斌等五名作弊考生,有東廠的偵查日志和那古鼎做物證,金宏斌等人再難抵賴,供認考題確系崔逢源賣給他們的。

崔逢源身陷泥澤,還指望薛汝春看顧他的家小,交代出其余賣題的考生,卻仍舊攀誣盜題的是白一瑾,柳邦彥是主謀,自己只是從犯。

他在供詞中說某月某日散朝後,他曾搭乘柳邦彥的馬車回家,二人正是在車裏謀劃作案。

審案官們便按程序將柳邦彥提來審問。

柳邦彥承認那天是順路送過崔逢源,但他們只在車裏討論《茶經》,沒說別的。

雙方口供對不上,必有一人在撒謊,需要真憑實據才能下結論。官員們商議後決定明日再審。

當天柳竹秋看到蕭其臻抄錄出來的崔逢源誣陷父親的供詞,賊人說:“柳邦彥在與我商議前,已先借他與白一瑾在北海垂釣之機做好全盤謀劃,叫我按他們的指示,將考題賣給考生,拿到錢以後再由他們安排分贓……”

柳竹秋用紅筆圈出“北海”二字,對蕭其臻說:“憑這兩個字就能看出這廝在撒謊,白老爺是常去北海釣魚,但我家老爺絕不可能去北海。”

柳堯章向蕭其臻解釋:“兄長知道我家老爺曾與宋宏道公交好,宋公生前最喜在北海泛舟遊湖,也常邀請我家老爺同往。自從他遇害後,我家老爺怕觸景傷情,就再沒去過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