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2/4頁)

此人兩次救她性命,今夜又直接登門,定是來為她排憂解難的。果然不等說完,萬裏春已比出個“跟我來”的手勢,轉身向院門走去。

柳竹秋歡喜,吩咐春梨陪護白秀英,躡步尾隨萬裏春來到前院。

前廳燈燭高燒,官差們想是在守夜,柳竹秋見萬裏春的行進路線將經過那裏,遲疑地停住腳步。

萬裏春回頭指一指窗戶,柳竹秋小心湊近透過玻璃張望,見廳上鋪設酒肴,那十幾個官差連同幾個從旁伺候的仆婢都歪七豎八靠在桌椅上睡著了。

她明白這也是萬裏春的手筆,放心地跟著他快步穿過廳堂來到東墻下。

萬裏春踢壁而上,身輕如燕地落在墻頭,扔下一掛繩梯。

柳竹秋沒他的高明輕功,身手也很矯健,輕松爬過梯子,跳落在墻後的雪地上。

她站定後即向萬裏春拱手致謝:“大俠數次搭救,不知該如何報答?”

此人三次於她危難之際現身,絕非巧合。她已隱約猜出身份,但從對方立場考慮,不打算主動說破。

萬裏春仍不出聲,揮手催她快走,接著飛身跳上巷子另一側的屋頂,宛如靈巧的黑貓踏瓦飛逝。

柳竹秋也不敢耽擱,一步三巡地來到巷口。

這一帶宵禁甚嚴,不出半裏定會遇到巡查,而呆在這滴水成冰的戶外八成會被凍死,得先找地方隱蔽。

她想到一個去處,向西奔行十丈來到隔壁的小胡同,徑直拍響右手第三戶人家的院門。

少時,院內傳來少婦畏怯地低問:“誰呀?”

她忙掐著嗓子小聲說:“韋娘子,我是溫霄寒,請開門。”

門立刻開了,韋氏殷勤迎接:“溫孝廉,快請進。”

她將柳竹秋迎到堂屋,剛點上燈,葛大娘已披衣出來,見了她也、熱情招呼,等點上暖爐,擺上茶水才婉轉地表露疑惑。

“這麽晚了,孝廉來這兒做什麽呢?”

柳竹秋灌了口熱茶軟化緊張,峻色道:“小生遭歹人誣陷,連累好友被捕下獄。正要趕去救他,夜間出行恐遇官兵,只好先來這兒躲一躲。不知你們可方便?”

這屋子的租金是她付的,又為這家老小救命伸冤,什麽要求提不得?

葛大娘和韋氏連說四五個“方便”,要去置辦酒菜招待。

柳竹秋忙說:“不必。”,趁便問候她們近來的狀況。

葛大娘作揖道:“托您的福一切都好,前兒有位姓雲的小哥來,說他家公子是您的幕主①,聽您說起我們家的事很是同情。可憐我們孤兒寡母種地艱難,已替我們在文安縣買了一間店鋪一座住宅,又派一個手藝精湛的女師傅來教秧兒娘縫紉手藝,叫我們以後在縣城裏開家縫紉店,就在城裏落戶。”

柳竹秋知道資助者就是朱昀曦,對他的仁愛和葛大娘一家苦盡甘來感到雙重欣慰。又問:“小蕓姑娘的病有好轉嗎?”

婆媳倆相互看著,眼睛裏一齊滲出憂傷。

葛大娘嘆氣:“只是比過去肯說話了,人還是糊塗的,大夫說至少得治上個大半年才能見起色。”

柳竹秋安慰:“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治病這種事是得多點耐心。這房子我已提前付了兩年租金,等過幾天錦衣衛的人撤了,你們就去找瑞福要租契,就算我這次回不來你們也能安穩住下去。”

聽她說得兇險,葛大娘和韋氏不勝驚駭,忙道:“溫孝廉您可不能有事啊,要不您先別急著去救人,在這裏躲幾天看看勢頭?”

“是啊,有跑腿的事交給我們,我們窮苦人家的女人出門都方便,別人也注意不到。”

她倆都急哭了,柳竹秋感覺抱歉,忙說:“我不過在做最壞的打算,其實並沒到那一步。明天我一早就得動身,想先打個盹兒,二位也請回房歇息吧。”

婆媳倆趕緊在堂屋架起床板鋪上幹凈被褥請她休息,然後各自回屋了。

柳竹秋吹了燈,合衣躺下,心思沉靜下來還真小憩了一個多時辰,到五更天被更夫的報時聲驚醒,立馬掀被起來,沒聽到葛大娘和韋氏房內有動靜。

心想:“若等她們醒來定要留我吃早飯,被鄰人瞧見我從這裏出去也會給她們惹麻煩,不如現在就走。”

想罷輕手輕腳開門出去,先轉身合上門扉,回頭猛看見院子裏立著個長發披散的女子,正幽幽地背對她,饒是她膽大如鬥也瞬間從頭寒到腳。

仔細一瞧,原來是小蕓。

這姑娘神志不清,常常趁家人疏忽,不分日夜地外出遊蕩,為此她家的院門入夜都是反鎖的,她出不去便在院內徘徊。

柳竹秋受驚的急促呼吸也驚動了她,慢悠悠轉過身看過來,冰封的面孔忽然掠過春風。

“四郎!”

她歡笑奔來,靠近看到柳竹秋嘴邊的大胡子,幡然變色道:“我的四郎沒胡子,你是誰!”